新華社海南文昌12月27日電 題：“胖五”問天記——中國“最強火箭”長征五號復出紀實

新華社記者陳芳,、胡喆,、周旋

12月27日，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

距離海邊約800米的發(fā)射平臺上,，長征五號運載火箭白色箭體上，鮮艷的五星紅旗格外醒目,。有20層樓高的火箭筆直站在那里,，直指蒼穹。

240多項關鍵技術突破,、15000余秒關鍵技術試驗,、900多個日夜的磨礪、10余萬航天人的堅守……被稱為“胖五”的中國“最強火箭”長征五號迎來重生時刻,，圓滿完成第三次發(fā)射任務,。

12月27日20時45分，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點火升空。新華社記者陳曄華攝

追夢30年,，終贏航天強國“入場券”

“5,、4、3,、2,、1，點火,！起飛,！”

隨著“01”指揮員王光義雄渾有力的口令，發(fā)控臺主操作手于鵬果斷按下發(fā)射按鈕,。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金黃色的烈焰從火箭底部噴涌而出，巨大的聲響震撼方圓數(shù)十里,。在烈焰舉托下,，長征五號似離弦之箭、向天而去,。

“火箭飛行正常,。”

“跟蹤正常,?！?/p>

“遙測信號正常?！薄?/p>

來自天南海北測控點的一聲聲報告,，接力護送著火箭的又一次壯美飛天。2000多秒后,，載荷組合體與火箭成功分離,，進入預定軌道。

12月27日20時45分,，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點火升空,。新華社記者楊冠宇攝

“星箭分離!”長征五號遙三火箭發(fā)射任務取得圓滿成功!

南海之濱，今夜無眠,。長征五號再度啟航,，承載著無數(shù)中國人的光榮與夢想，開辟了中國通往太空更加寬廣的天梯,。

這是“創(chuàng)新之箭”——

長征五號是我國目前起飛規(guī)模最大,、運載能力最強、技術跨度最大的一型運載火箭,，采用3型12臺全新研制的大推力發(fā)動機,，主發(fā)動機均采用無毒無污染的推進技術,，實現(xiàn)液體運載火箭直徑由3.35米至5米的跨越。

這是“力量之箭”——

“胖五”身高約57米,，起飛重量約870噸,，是名副其實的“大力士”。它使我國現(xiàn)役火箭的運載能力提升2.5倍,，可一次將16輛小汽車的重量送入太空,。有了它，還能把更大更重的飛行器送到深遠的太空,。

12月27日20時45分,，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點火升空。新華社發(fā)（張麗蕓攝）

這是“追夢之箭”——

30多年前啟動論證,，20多年前開始預研,，10多年前開始立項研制……“胖五”的成長已走過30多年時光?！芭治濉眲?chuàng)造性地使用“液氧煤油”“液氫液氧”低溫組合作為火箭發(fā)動機推進劑,，起飛時發(fā)動機燃燒瞬間產(chǎn)生2000多攝氏度的高溫以及1000多噸的推力，相當于十幾分鐘翻越220多座珠穆朗瑪峰的高度,，不斷突破來自“冰與火”的考驗,。

運載火箭能力的跨越式發(fā)展，必須采用全新的技術,。而向上的每一步，都是突破和挑戰(zhàn),。

“我們始終選擇堅信,，堅持向上的力量，堅持不懈追求航天夢想,?！敝袊教炜萍技瘓F長征五號火箭總設計師李東說：“長征五號從一出生就瞄向更高更強，它是中國邁向航天強國的入場券,?！?/p>

“運載火箭的能力有多強，航天的舞臺就有多大,。航天強國必須有自主,、自由、安全,、可靠地進入空間的能力,，長征五號是我們由大向強邁進的關鍵一步?！敝袊教炜萍技瘓F有限公司董事長吳燕生說,。

這是在廠房吊裝過程中的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11月7日攝）,。新華社發(fā)（屠海超攝）

走出至暗時刻，“胖五”打贏“翻身仗”

進入21世紀,，世界主要航天國家均推出了新一代運載火箭,，進入太空的需求與能力與日俱增。美國的宇宙神5,、德爾塔4,、獵鷹重型火箭，歐洲的阿里安5火箭,，都是這一賽道的“重量級選手”,。

中國運載火箭如何在運載能力上縮小與國外同類火箭的差距？我們的大型運載火箭應該怎么做,？一道道難題擺在了中國航天人的面前,。

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專家們就開始積極呼吁國家研制使用液氧煤油環(huán)保推進劑的運載火箭,。

2006年,，國家正式立項研制長征五號新一代大推力運載火箭，經(jīng)過10年攻堅,，長征五號于2016年實現(xiàn)首飛,。

這是在廠房吊裝過程中的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11月14日攝）。新華社發(fā)（屠海超攝）

然而,，在第二次發(fā)射任務中,，長征五號經(jīng)歷了至暗時刻。

當火箭發(fā)射升空后,，當人們還沉浸在興奮與激動之中……第346秒,，長征五號芯一級液氫液氧發(fā)動機突發(fā)故障，發(fā)動機推力瞬時大幅下降,，發(fā)射任務宣告失?。?/p>

到底怎么了,？問題出在哪,？

指揮大廳一片寂靜，大家的心像大屏幕上的飛行曲線一樣,，一直往下掉,，很多人默默流下了眼淚。失利的噩耗很快傳開,，失望和質疑接踵而來……

“當我們正要邁向更強的路上,，被一盆冰水澆得‘透心涼’?！敝袊教炜萍技瘓F長征五號火箭總指揮王玨回憶當時的感覺,，真有一種“天要塌了的想法”,。

“航天歸零”——中國航天人應對眾多復雜困難和挑戰(zhàn)的法寶之一，就是“從頭開始,、重新再來”,，用嚴慎細實的態(tài)度和一絲不茍的作風面對困難和挫折。

王玨告訴記者,，在歸零過程中,，通過建立“故障樹”，“胖五”研制團隊對50多個可能造成推力下降的事件進行了逐一的排查,，從長征五號第二發(fā)失利到第三發(fā)成功,，累計進行了40余次、15000余秒關鍵技術試驗,，總計超過20000余次各種地面試驗,，只為磨礪出一枚更強壯、更健康的“胖五”,。

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完成技術區(qū)相關工作后,，垂直轉運至發(fā)射區(qū)（12月21日攝）。新華社發(fā)（屠海超攝）

2019年4月4日,，長征五號第三發(fā)火箭的總裝工作進入到最后階段,，一臺用于后續(xù)任務的芯一級氫氧發(fā)動機在試驗數(shù)據(jù)分析過程中出現(xiàn)異常。研制人員通過“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找到問題“癥結”,。

發(fā)生這一情況后，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一院黨委書記李明華臨危受命,，擔任長征五號火箭“第一總指揮”,。在中國航天史上，只有當任務面臨巨大挑戰(zhàn)時,，才會增設這一崗位。

李明華和同事們反復研究比較,，最終選擇進行局部改進,，同時組織全國優(yōu)勢資源聯(lián)合攻關，其中既有清華,、北航,、北理工等高校的研究資源，也有航空,、船舶等領域的院士專家,，大家齊心協(xié)力再攻關。

問題少一個,，勝算多一分,。在文昌航天發(fā)射場,，任務失利后，“超越最高標準”成為發(fā)射場全線的質量新目標,。

航天器潔凈度的保障要求是好于一萬級,，空調系統(tǒng)人員認真對過濾器進行檢查清洗。他們對著設備內(nèi)壁一寸一寸地擦,，狹窄的空間,，局促到手腳發(fā)麻，長時間強光刺眼,，干澀難受……你累了我頂上,，換人不換標準，靠著這種接力,，硬是讓潔凈度好于要求的5倍,。

“長征五號火箭在飛行過程中要完成的動作總共有2000多項，其中任何一個出現(xiàn)問題,，都會對火箭飛行造成嚴重影響,，甚至造成發(fā)射失敗。我們只有做到完美,，才能坦然面對,。”李明華說,。

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完成技術區(qū)相關工作后,，垂直轉運至發(fā)射區(qū)（12月21日攝）。新華社發(fā)（屠海超攝）

與時間賽跑,，十余萬人“磨一箭”

長征五號的浴火重生,，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更是一場十余萬人共同的“馬拉松”,。

“顆顆螺釘連著航天事業(yè),，小小細節(jié)決定任務成敗?！敝袊教炜萍技瘓F五院技術顧問,、“人民科學家”葉培建院士曾直言，航天是一項“10000-1=0”的事業(yè),，“萬人一桿槍”是航天事業(yè)的真實寫照,。

長征五號身后正是有一群航天人，他們數(shù)十年如一日,，馴火牧天,、攜山攬海，眼里盡是星辰和遠方,。

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完成技術區(qū)相關工作后,，垂直轉運至發(fā)射區(qū)（12月21日攝）,。新華社發(fā)（郭文彬攝）

——是他們，始終堅持“把問題留在地面,，把完美帶上星空”,。

作為控制系統(tǒng)的“定海神針”——長征五號控制系統(tǒng)主任設計師蘇磊年紀輕輕，本應濃黑茂密的頭發(fā)已變得稀疏,。試驗室里,，各個環(huán)節(jié)他都狀態(tài)清楚；測試判讀,，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數(shù)據(jù),；每一份經(jīng)手的報告，他都無比認真,。型號隊伍里的人開玩笑說：“別人是衣帶漸寬終不悔,，蘇磊是華發(fā)不再也操勞?！?/p>

——是他們,，深愛火箭并把火箭看成生命的一部分，一批批報國者誓言無聲,。

在廠房里,，即使沒有什么緊急的事，長征五號控制系統(tǒng)副總設計師李學鋒也會圍著火箭和儀器設備轉,。時而俯身看儀表,，時而擦完檢測工具又踮腳輕撫箭體。眼前的火箭,，仿佛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總說：“一個型號只有十幾年、幾十年的生命周期,，但我們的技術追求沒有止境,。”

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在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完成技術區(qū)相關工作后,，垂直轉運至發(fā)射區(qū)（12月21日攝）,。新華社發(fā)（郭文彬攝）

——是他們，對國家的事“錙銖必較”,，對家里的事總是“放放再說”。

“孩子一百天了,，你還能不能回來,？”“到底是我重要，還是火箭重要,？”……發(fā)射平臺操作手于玉光面對妻子的一次次“通牒”,，總是一拖再拖,。為確保廠房升降平臺改造質量，于玉光駐廠監(jiān)造持續(xù)4個月,，愛人生產(chǎn),、孩子滿月，他都不在,?！拔覀兏珊教斓模粭l焊縫,、一個鉆孔都不能放過,！”他堅定的回答終于換來了妻子的理解，孩子第106天時,，他們一家人才第一次合上影……

工作人員在為箭體裝吊具（10月30日攝）,。新華社發(fā)（胡家鍇攝）

寰宇任馳騁，航天“夢想號”啟航

“胖五”第三次任務的成功,，為中國航天開辟了新天地,。

此次“胖五”運送的“乘客”——實踐二十號衛(wèi)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這顆衛(wèi)星是由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五院抓總研制的一顆新技術試驗驗證衛(wèi)星,，將在軌驗證我國自主研發(fā)的新一代大型地球同步軌道衛(wèi)星平臺“東方紅五號”,，是目前我國研制的地球同步軌道衛(wèi)星中發(fā)射重量最重的一顆，總重超過8噸,。

一曲星夢“東方紅”,。作為我國航天領域最具光榮傳統(tǒng)的名字之一，從“東方紅一號”到“東方紅五號”,，航天夢想拔節(jié)生長,，我國空間技術研究水平不斷取得新突破。

“東方紅五號衛(wèi)星平臺的出現(xiàn)填補了我國東方紅系列大型衛(wèi)星平臺型譜的空白,，可滿足未來20年的大容量衛(wèi)星應用需求,。”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五院總工程師,、東方紅五號衛(wèi)星公用平臺總指揮周志成院士說,。

周志成介紹，相比現(xiàn)役衛(wèi)星平臺,，“東五”平臺能力將得到跨越式提升,，達到國際領先水平?！皷|五”平臺設計理念新,，實現(xiàn)了智能化自主運行管理，將有效提升衛(wèi)星的好用、易用性,，通過分艙模塊化設計和數(shù)字化研制模式,，大幅縮短研制周期，有效提高了設計生產(chǎn)效率,。

中國文昌航天發(fā)射場的科技工作者在進行總檢查（12月14日攝）,。新華社發(fā)（胡家鍇攝）

當然，未來“胖五”還將迎來更多“小伙伴”,。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一院院長王小軍告訴記者,，長征五號未來肩負著開展載人航天空間站建設、月球采樣返回,、火星探測等多項重大航天工程任務,，是中國航天名副其實的“夢想號”。

長征五號火箭將加速進入工程應用階段,。國家航天局系統(tǒng)工程司副司長于國斌表示,，長征五號為我國新一代火箭系列化、型譜化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技術基礎,，將為后續(xù)探月工程三期,、火星探測等國家重大科技專項和重大工程的順利實施提供有力保障。

金色巨焰,，映透山海,。長征五號再出發(fā)，將不斷刷新探索太空的中國高度,。等待它的,，是星辰大海，是無數(shù)中國人對月球,、對火星,、對太空的無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