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前后,,丁瑜在廣州大沙地附近拍攝的發(fā)廊“小姐”。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第一次走進夜總會是什么感覺,?
丁瑜:深圳的記者朋友帶我去的,。樓梯上燈光紅紅的、暗暗的,,一排穿著吊帶裙的姑娘站在樓梯上迎客,。一進門的地方是一個很大的舞池,我看到有男人摟著女人跳舞,,把手搭在女人屁股上,。那是第一次去夜總會。因為有人帶著,,我一點也不緊張,、害怕。反而覺得比較新奇,。
剝洋蔥(ID:boyangcongpeople):在我們印象里,,夜總會是離毒品、艾滋病比較近的地方,,你有沒有遇到過危險的情況,?
丁瑜:有。跟著“大姐大”,,比較容易看到深層的東西,。一次在深圳福田的一個夜總會里,夜場的人喝高了,,又嗑了藥,,非要我試毒品。這時候“大姐大”站了出來,,說我是她的人,,不要為難我。我的身份是直接告訴他們的,,大家都覺得我的學生身份是無害的,,也不會刁難我。導師說我很幸運,,都沒有碰到什么問題,。真有問題,也會有人罩著,。
剝洋蔥:為了貼近生活,,還和兩個“小姐”住過半年時間,?
丁瑜:零零散散地住了大半年。大部分時候,,我和她們見面都是在工作場合,,或者約出來吃飯。在家里,,才可以看到她們生活中的樣子,。
比如廣州的那個女孩,是和別人合租,。我當時二十五六歲,,她們都是二十出頭,她們談論的都是我們那個年紀都會談論的問題,。她們也會看電視,,打掃衛(wèi)生、買菜做飯,、逛街買東西,、去健身房,都是很普通的生活,。她們所謂特殊的生活,也都是我們的想象而已,。唯一的區(qū)別是作息,。她們一般是晚上吃完飯,換衣服,、打扮,、出去上班。
相比“性工作者”她們更愿被稱“小姐”
剝洋蔥:為什么你的研究結(jié)論說,,相比“性工作者”,,她們更愿意被稱作“小姐”?
丁瑜:“性工作者”是很學術(shù)的名詞,,不是特別口語化,。“性工作者”雖已廣泛被研究者和行動者接受并賦予了進步意義,,但女性從業(yè)者本身卻對之有不同的理解,。
她們覺得這是比較奇怪的稱呼,這個稱謂只突出了“性”,,抹煞和隱藏了她們工作中的大量甚至有時是絕大部分非性的內(nèi)容,,性這件事,人們是不能光明正大和肆無忌憚討論的,,她們覺得,,更加被污名化了,。
而且,部分從業(yè)者并不認同“小姐”是一種工作,,它不能保證穩(wěn)定收入,、沒有帶來尊嚴感、不需要責任心,、沒有帶來目標與方向感,。
剝洋蔥(ID:boyangcongpeople):那她們怎么看待自己“小姐”的身份?
丁瑜:一方面她們會強調(diào)自己和女工不同,,女工更苦,、更累、更慘,,她們做“小姐”,,能賺更多錢、更輕松,,比女工好,。她們會把自己做的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去描述。但又不會告訴家人自己在做什么,。挺矛盾的心理,。她們對“小姐”這個身份,既覺得沒什么,,又覺得有什么,。
剝洋蔥:她們多數(shù)是自主選擇還是被逼無奈?
丁瑜:我遇到的人,,不存在被拐賣或被逼迫,,都是自主選擇。在農(nóng)村婦女受教育的情況依然不是很樂觀的情況下,,不做這個,,好像也沒有其他特別好的選擇。
剝洋蔥:她們更看重物質(zhì)利益,?
丁瑜:我在文章里曾寫過,,物質(zhì)利益對于大多數(shù)小姐來說并非進入性產(chǎn)業(yè)最重要的目的。錢固然是一個重要因素,,但從她們的敘述與日常實踐中我看到更多的是,,對于參與國家現(xiàn)代化進程、分享到進步果實的急切,。城鄉(xiāng)二元與不平衡發(fā)展的狀況加劇了這種渴望,。別的打工方式都不能滿足這樣的欲望,她們便尋求了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