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男子暗戀實習男醫(yī)生 讓其幫做變性手術 睪丸被切致重傷

2016年11月25日深夜，江蘇省淮安市某賓館的一間客房內,，傳出一陣緊接一陣地劇烈的慘叫聲,。聞聲趕來的服務員連忙按響門鈴，客房內又沒了動靜,。

服務員趕緊打110報警,，民警接報趕到現(xiàn)場后，強行打開房門,，只見一名男子蜷曲著身子躺在床上,，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床單上流淌著新鮮的血液,。站在床邊的另一名男子看見警察闖進來,，慌張地辯白道：“是他請我代做變性手術的”。

據這名男子交代,，他叫趙林,，目前正在某醫(yī)院實習，躺在床上做變性手術的是他的好友華平,。在公安偵查階段,，趙林的供述和華平的證言，還原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仗義出頭”保護“同桌的你”

趙林和華平的老家都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 14歲時兩人分別從各自所在鄉(xiāng)村來到縣城中學讀初中，成為同桌,。趙林至今記得新生開課第一天,，班主任讓大家自我介紹，輪到華平時,，他漲紅著臉,，身體直打哆嗦，語句也斷斷續(xù)續(xù),，聲音低得只有趙林才能聽得清,。

“這位同學，說話請大聲些,?！卑嘀魅坞m然很和藹，華平卻緊張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性格仗義的趙林自告奮勇站起來,，把剛聽到的話轉述一遍，為他解了圍,。

華平雖然靦腆,，嘴巴卻甜得很,。相處沒幾天，他得知趙林比自己大兩個多月,，立馬改口叫了“哥”,，這讓趙林很受用，便很自然地做起了同桌同學的保護人,。

此后,，但凡有同學欺負和捉弄華平， 趙林都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為他抱打不平,。華平說話輕聲慢語，有點“娘炮”,，因此,，背地里有同學給他起了綽號“花木蘭”,。

七年級下學期期末的一天,，冷風嗖嗖的，學校下課后,，大家去廁所,，猛然看見華平露著花褲頭從蹲坑上下來，四五個頑皮的高年級學生硬是將他按倒在地,，欲扒開他的下體驗證他是不是男生,，此事正好被趙林撞見，趙林怒不可遏地將騎在同桌身上的學生猛烈推開,，那個同學爬起身便與趙林開打,，結果下顎被趙林“砰砰”打了兩拳，門牙被打掉了兩顆,。

為了這件事,，趙林的父親不僅賠償了對方醫(yī)藥費，趙林還受了學校的警告處分,。華平過意不去,，向趙林連連鞠躬致謝說“哥，對不起啊”,，趙林則摟住華平的肩膀,，仗義地說：“下次再有同學欺負你，我還要為你出頭”,。

男兒身難吐“女兒心事”

幾個高年級同學的行為,，雖說是同學間的惡作劇，非常不應該,，但卻也多少有點事出有因,。華平上廁所小解,，都是蹲著，加上平時言行舉止,，讓同學們多有懷疑,，就連高一屆的同學也有耳聞。

這一點,，其實趙林也曾奇怪,，但他們一起到浴室洗過澡，趙林覺得華平真真切切是個男生無疑,。所以只要有同學指指點點,，趙林都不厭其煩去幫華平跟同學解釋和證明。

殊不知,，華平自己心里卻很清楚,。家里有兩個姐姐，因為經濟困難,，他從出生一直到上小學的穿戴,，都是媽媽保存的姐姐舊衣物，父母把他當女兒養(yǎng),，從小讓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扎小辯兒，他也喜歡跟村里的女孩兒一起玩耍,。兩個姐姐梳妝打扮后很漂亮,，華平看著很羨慕。

大姐姐成熟得早,，16歲就外出打工,，每次回家見到弟弟，給他涂口紅,、描眉毛,、畫眼線，把弟弟打扮得漂漂亮亮,，華平看見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開心得“咯咯”地笑，心里想著,，如果自己真是女孩才好,。

三年的初中眨眼間過去了，趙林在九年級時學習上變得很拼,，一舉考上了重點高中,。華平因自卑心理影響了學習和成長，成績在全年級墊底。父親對他說：“你這么不爭氣,，還是學個技術以后自己管好自己吧”,，就送他進了交通技校，學習汽車修理技術,。

華平在初中時除了與趙林關系好,，平時很少和男生說話，想搭理女孩子又不被女生們待見,，到了交通技校,，學校里全是男生，與他們打招呼都感到厭惡,，因此,，孤獨的陰影時刻籠罩著他。特別是每天晚上,，室友們經常糾集其他寢室的學生,，擠滿在寢室內，打牌,、抽煙,、喝酒、唱歌,、吹牛,，還不時拿他尋開心，華平稍有不滿,，立即引來辱罵甚至圍毆，到了深夜,，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瞪著雙眼，一直到天亮,，他感到度日如年,。

只有到了周末，他找到在重點高中住校的趙林聊天時,，才會變得開心起來,。有幾次，他曾經閃出個念頭：“如果我是個女生,，以后嫁給哥會天天開心”,。但羞愧和自責又很快充塞了心間，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講出來,，便與趙林中斷了聯(lián)系,。

2010年參加高考，趙林以高分被某醫(yī)科大學錄取。華林與趙林在火車站候車大廳道別時,，抑制不住內心的不舍,，緊緊摟住趙林的肩膀，控制不住淚水：“哥,，我會想你的”,。而趙林卻大大咧咧，全然不知華平的心理異常,，他輕輕拍著華平的背后,，給老同學安慰和鼓勵：“你努力學習技術，將來一定會有好前程的”,。

趙林上了大學后,，華平再也不想在廣西呆下去，他要離開家庭,、逃離所有認識他的人,。2011年初，他南下廣州去自謀出路,。

性別錯位帶來“內外交困”

華平來到廣州后,，第一次求職面試是去某品牌汽車4S店售后服務中心。人事經理是一個中年女性,，她犀利的目光立即注意到華平的女性化舉止,，反復看了看招聘報名表，用疑惑的神情盯著他,，“你的性別?”瞬間,，他感到芒刺在背，落荒而逃,。之后,，又面試了十幾家單位，總算在一家汽車裝飾美容店落了腳,。

雖然討厭自己的男人身份,，但華平始終覺得自己女性化的舉止傾向是羞恥的事情，他也非常憎恨和厭惡自己,。因此,，找到工作后，他想方設法遮掩自己,，拒絕住老板提供的免費宿舍,，寧愿自己花錢租了一間10多平米的車庫。這樣,，他可以自由一些,。

在獨立的空間里，他可以任性地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為了讓自己更美,，他省吃儉用,，從為數(shù)不多的收入中擠出一部分買高檔化妝品，躲在住處,，努力把自己化妝成妙齡女子,，站在買來的穿衣鏡前，長時間地顧影自憐,。見到小區(qū)周圍有晾曬的女人內褲,、胸罩、高跟鞋,，只要夠得著,，他都想辦法偷到住處，晚上拿出來穿戴一番,。

2014年3月的一天,，華平看見小區(qū)內二樓的住戶陽臺外面，晾曬著一只粉紅色的胸罩,，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渴望,，回車庫找來掛衣服的不銹鋼長竿，努力著想把胸罩鉤下來,，被周圍鄰居逮個正著,，任憑他哭訴求饒，還是硬將他扭送到派出所,。

民警在他的車庫住處找到10多件女性衣物,，對他進行訊問，萬不得已,，他承認自己有異性癖,。民警對其教育并給予治安拘留5日的行政處罰。出來后,，他的老板顯然已經知曉了原委，蔑視的目光直逼他的眼睛,，用力吐出了個“滾”字,，讓他結算工資走人。

緊接著,，房東也讓他提前解除租賃關系,。一連串打擊，讓華平陷入絕望和無助,，他自問“我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當夜吞服了60片安眠藥,，想徹底解脫自己，幸被第二天趕他走的房東發(fā)現(xiàn)，才將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你當我是男友,，我卻當你是閨蜜

2014年5月,，他在東莞尋到了的一份汽車修理的工作。在新的工作環(huán)境里,，他認識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與他同歲，開朗,、活潑,，善解人意。再遇到這個姑娘之前,，他還沒有單獨與女孩接觸過;十分喜歡和這個姑娘在一起,，她也一樣。他們就像好閨蜜一樣,，經常手拉手一起逛商場,、看電影、吃燒烤,?？勺屗麤]想到的是，自己和這個姑娘對彼此情誼的理解是不一樣的,。姑娘將華平的友誼誤會成男女之情,，經常用肢體或言語向他示愛。

2015年9月,，姑娘很正式向華平提出：“國慶節(jié)跟我回老家走一趟,，我父母要見你?！薄八麄円娢腋墒裁?”華平頓時警覺起來,，“這還用說嘛，見面后確定一下關系呀!”“我……”,，他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才能說清自己的心事。之后,，華平見到這個女孩就躲得遠遠的,，一次，女孩把他堵住,，質問他：“你什么意思嘛,，嫌棄我是不是?”見他不做任何解釋，當即宣布跟他斷交,。

實際上,，華平只身在南方打工期間,，眼界漸漸變寬了。他正在考慮做變性手術,，讓自己真正做個女人,。為此，他每天上網查信息,，密切關注這方面的報道,，搜集有關變性手術的資料?？墒?，到正規(guī)大醫(yī)院做變性手術需要一大筆資金，他就是不吃不喝十數(shù)年,，也湊不齊這筆錢款,。

他曾經試著給被譽為“中國易性之父”的某教授和“中國首席變性大師”某博士去信，結果都是杳無回音,。于是,，他自己從網絡視頻和書籍中自學了一些手術操作手法。還買來了麻醉劑,、紗布,、酒精棉花、手術刀片等,，打算自己手術,。但在車庫中，當他拿起刀片時,，怎么也下不了手,，只好作罷。

對于自己的男性身份不認同,，變?yōu)榕缘男脑赣蛛y以實現(xiàn),，華平變得越來越煩躁焦慮，痛苦得不能自拔,。他多么渴望成為一名女性,，獲取趙林哥哥那樣的男人的愛。于是,，他用不多的積蓄,，通過網上買了各種雌性激素藥物，進行口服和注射,。但兩個療程下來，自己還是原來的模樣,，他徹底喪失了信心,，陷入極度絕望,。

2015年10月，華平在某變性人QQ群中結識了自稱整形醫(yī)生的一名男子,，得知其可以做睪丸切除手術,，華平欣喜萬分，如同遇到了救星樣一般,，他急切地向對方求助,，“幫幫我,，盡快給我做手術”。對方告知其做變性手術需要自己先做相應的檢查，并另需支付手術費用5000元,。雖然華平積蓄無幾，仍毫不猶豫向對方提供的賬戶如數(shù)打款,，自己到醫(yī)院做了各項檢查,。在約定手術的當天，他信心滿滿趕到對方告知的地點,，卻被放了鴿子,。再給對方QQ留言，他已被拉黑,。這次上當受騙,，他對未來更加焦慮和絕望。

好哥哥依然“仗義”這次卻出錯了“出頭”

而華平的好友趙林,，則于2015年5月,，完成了五年制的醫(yī)科學業(yè)，在戴上學士學位帽,。參加畢業(yè)典禮的那天,，他和同學們一起，面向校旗,，舉起右臂,，莊嚴宣誓：“我志愿獻身醫(y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恪守醫(yī)德，尊法守紀……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yī)術的圣潔和榮譽……”，彼時彼刻,，趙林全身熱血沸騰,，立志做一個造福社會的好醫(yī)生。

2016年2月,，趙林回廣西老家過春節(jié),，抽空去華平家去看望了老同學,。他上大一時，曾試圖在QQ上與昔日同桌交流過,，可華平總是少言寡語,，那段時間，因為自己功課太忙,，他就沒有再聯(lián)系華平?，F(xiàn)在趙林畢業(yè)了，已經在江蘇省某醫(yī)院實習,，這次春節(jié)休假,，他很想和老同學華平敘敘舊。

兩人剛見面時,，華平有一些拘謹,。聊了一陣后，華平敞開了心扉,，說了自己的郁悶,。“哥,，你是學醫(yī)的,，能幫我做個變性手術嗎?”趙林錯愕異常：“這可是大事啊!你家里會同意嗎?再說，我現(xiàn)在是外科實習醫(yī)生,，還沒有行醫(yī)資格,，也不會做整形手術啊!”趙林建議華林去看心理醫(yī)生，斷掉這個奇怪的念頭,?！安粠臀揖退懔耍玫弥@么多廢話嗎?”華平十分生氣,。趙林沒有想到,，這次見面，是如此地不歡而散,。

春節(jié)后,，趙林回到醫(yī)院上班，又投入到緊張而忙碌的實習工作中,。他所在的醫(yī)院有整形外科,，華平提出的那個奇怪念頭，他也是還記掛在心里的,。他在工作之余,，就有意無意地去看看相關資料和手術，結合自己在醫(yī)科大學掌握的知識,，他更加清楚地知道了這個手術的基本前提,。

根據我國衛(wèi)生部2009年《變性手術技術管理規(guī)范(試行)》(衛(wèi)辦醫(yī)政發(fā)〔2009〕185號)的規(guī)定,，實施變性手術的人，必須要有多年的,、反復的病史，而且會經常嘗試異性方式的生活,。如果要正式啟動這個手術程序,，申請人首先要到心理精神病科去進行心理治療，治療兩年以上無效,，才能開啟下一步程序,，而不是自己想去做變性，醫(yī)院就可以立刻給他做變性手術的,。

實施變性手術的程序也非常嚴格,，必須提供四項證明，即未婚證明,、無犯罪記錄證明,、心理或者精神科的證明、父母的簽字,，而且這些證明都必須進行公證,。他把這一切情況，通過微信告知了華平,。

“老同學還是關心我的”,，趙林的善意提醒卻又激起了華平心中的別樣漣漪。他一次次給趙林發(fā)出微信,，“我現(xiàn)在生不如死,，也只有哥哥能幫我了?！泵鎸ξ羧胀赖陌?，念及兩人多年的同學情誼，想到好友這些年的遭遇和處境,，趙林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讓華平寫下了“因本人雙側睪丸受傷，現(xiàn)需要接受雙側睪丸切除,，術后一切后果自負,，比如不能生育等”內容的承諾書，答應幫他,。

2016年11月25日,，華平按照趙林的要求，自己從網上買了手術器械及藥品,，從深圳來到淮安,。當天晚上,，趙林把他帶到距離工作單位70多公里的淮安某賓館住下，于是就發(fā)生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警方在現(xiàn)場打了120急救電話,，華平被送往醫(yī)院治療。醫(yī)院診斷,，華平雙側睪丸缺失,，喪失生育能力。公安機關經偵查后認為,，犯罪嫌疑人趙林明知切除兩側睪丸會對被害人華平身體造成傷害,，在無任何專業(yè)醫(yī)療設備的條件下，而將被害人華平兩側睪丸切除,。經法醫(yī)學鑒定,，華平遭外力作用致雙側睪丸缺失，喪失生育能力,，構成重傷二級,。

華平的父親得知兒子因睪丸被摘除而傷殘，怒氣沖沖趕到鹽城,，“這是讓華家絕后啊!”他跑公安,、跑檢察院，要求嚴厲懲辦趙林,，并逼迫兒子華平在事先擬好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狀上簽名,。

事后，華平十分愧疚和自責,，“都是我變性心切,，毀了最好的朋友”，他背著父親寫了情況說明和諒解意見書,，遞交給有關部門,。主要內容為“雙側睪丸切除手術，是我主動自愿,，找趙林做的,，并非他故意傷害。報案立案均非我的意愿,，我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和民事賠償責任,。”華平在落款處除了簽字還按了手印,。

但是,，法律的規(guī)定必須得到嚴格執(zhí)行。2017年11月，趙林被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目前案件還在審理過程中,。

承辦此案的檢察官表示，本案應認定為非法行醫(yī)罪：因我國認可變性手術的合法性,，趙林在華平的要求下切除其雙側睪丸的行為并不是傷害行為,，而是非法進行變性手術的診療行為。趙林在沒有醫(yī)生資質的情形下,，出于朋友義氣,，在不具備診療條件的場所實施了手術，造成了華平重傷的后果,。他除了要面臨法律的制裁，今后做執(zhí)業(yè)醫(yī)生的理想也將從此化為泡影,，著實可惜,。(文中人物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