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biāo)題：親愛的,，弟弟

孫卓丟失5172天后,，2021年12月6日,，在警方組織下,，孫海洋夫婦與孫卓在深圳相見。

認(rèn)親儀式上相擁的瞬間,，孫海洋抱著17歲的孫卓,，放聲痛哭。

與此同時,，距離深圳2607公里外的新加坡,，孫海洋的女兒、孫卓的親姐姐孫悅通過網(wǎng)絡(luò)直播看到了這一幕,。

正在吃飯的孫悅開始無聲流淚,，大滴淚水掉進(jìn)飯里。

分別14年后,，孫悅隔著視頻再次見到了孫卓,。

視頻那頭的年輕人高瘦，戴著眼鏡,，額頭像爸爸,，眼睛像媽媽,。

隔著模糊的淚水，孫悅看著,，仔細(xì)辨認(rèn)著,，直到眼前輪廓清晰的年輕人與記憶中的弟弟相重疊。

那是三歲半的孫卓,，額頭寬,，笑眼彎彎，穿著幼兒園的黃綠色短袖校服,，右手比了個“耶”,。

這張照片被印在紅底或白底的尋人啟事上，被印在報紙上,，張貼在家里的墻壁上,，也貼在深圳甚至全國一些地方的角落。

2008年1月,，10歲的孫悅獨(dú)自一人搭乘從湖北監(jiān)利縣出發(fā)的巴士,，來到深圳與父母團(tuán)聚。

她再沒見到弟弟,，看到的只有這張照片,。

這張照片，也構(gòu)成漫長歲月里孫悅對弟弟所有相貌記憶的來源,。

孫悅用“癌癥”形容這些年家庭的痛苦,。

父親孫海洋曾說，他們?nèi)迨畟€被拐家庭時常聚在一起,，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就像得了癌癥的病人,。

而現(xiàn)在，降落在這個家庭里的“癌癥”終于被治愈,。

孫悅說,，弟弟能找回，是她二十三年來最光明的一件事,。

以下是孫悅的自述：

我在湖南永順縣長大,。當(dāng)時父母在縣城的天橋下開了一間包子鋪。

每天早晨5點(diǎn)多開始賣包子,，爸爸凌晨兩點(diǎn)就要起床,，去店里和面、做包子,。

回想起永順,，感覺記起的不是爸爸,、媽媽，也不是孫卓,，而是一些自然現(xiàn)象,，洪水和繁星。

因?yàn)樯嫌涡购?，永順常發(fā)大水,。

有一年，我在家里正看動畫片,，水漸漸漫漲,，一直淹到電視桌下面。

我爸把我舉在肩上,，跑去天橋上的高地避險,。

洪水淹進(jìn)天橋下的包子鋪，淹進(jìn)家里,。

但我一點(diǎn)也不害怕,，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情爸爸總能解決好。

坐在他的肩頭,，我感到安全,。

有次凌晨出發(fā)去包子鋪時，爸爸帶上了我,。

從家里走向包子鋪不過300米的距離,，他牽著我的手，四下無人,，靜悄悄的,，整個城鎮(zhèn)都在沉睡，我抬頭,，看到數(shù)不盡的繁星堆在天上,。

在教育子女上，爸爸一向?qū)捜?，很少說重話,。

因?yàn)槲幕潭炔桓撸麑W(xué)習(xí)這件事很執(zhí)著,，他覺得上學(xué)對孩子是很寶貴的機(jī)會,，一定要抓住機(jī)會好好上學(xué)。

小縣城送孩子去上興趣班并不多見,，但爸媽給我報了舞蹈班,。

剛學(xué)舞時有很多基本功訓(xùn)練，下腰,、劈叉,，我覺得辛苦,，不想去。

那是爸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沖我發(fā)火,。

他抄起爐子旁的鐵鉗，大聲問我要不要去,。

我嚇哭了,，他也慌了。

趕忙扔掉鐵鉗,，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就是這么一個笨拙的父親。

2003年,，我五歲時孫卓出生,。

孫卓頑皮、機(jī)靈,。

我們在一起總是吵鬧,，為了玩具或者零食爭搶。

這種吵鬧是親昵的,，我不讓著他,，他也不讓著我。

2007年,，小學(xué)三年級時,，我回到湖北監(jiān)利老家上學(xué)。

爸媽帶著孫卓去了深圳,。我那時成績很好,，可是赴深務(wù)工子女很難入學(xué)，為了不耽誤我,，他們想在深圳安頓下來再接我過去讀書,。

2008年1月，獨(dú)自一人在老家待了大半年后,，大伯把我送上從監(jiān)利開往深圳的大巴,。

搬去深圳前的一家四口,。受訪者供圖

那時,，我對孫卓被拐的事情一無所知。

爸爸接到我時是深夜,，他看起來心事重重,，也沒有流露出看到很久未見孩子的喜悅，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

出租車停在包子鋪門口,，夜色掩蓋了“懸賞二十萬尋兒子店”的招牌,。

因?yàn)樘郏丶液笪揖退恕?/p>

第二天醒來,，我才想起沒有看到弟弟,。

走出房間，客廳的墻上貼了很多尋人啟事和報紙,，紙上印著弟弟的照片,。

照片里，孫卓穿著黃綠色短袖,，藍(lán)色拖鞋,，臉頰肉肉的，咧著嘴笑著,，右手比了個“耶”,。

這時我才知道，弟弟丟了,。

沒有人正式地跟我談過孫卓的事,。

記者和警察頻繁到訪，在他們和父母的談話中,，我漸漸拼湊出事情的詳細(xì)過程,。

那是2007年的10月9日，爸媽包子鋪開業(yè)的第二天,。

天剛黑的時候,，媽媽去包子店剁姜，叫爸爸在家里看著孫卓,，爸爸打瞌睡睡著了,，孫卓跑出家門，在離家100米開外的白石洲城中村的花壇玩耍時,，被人拐走了,。

當(dāng)時包子店離孫卓被拐的地方很近，但媽媽背對著店門剁姜,，沒有看到孫卓,。

深圳和我想象中繁華的大城市不一樣。

上小學(xué)時,，我的活動范圍都在深圳白石洲的城中村,，圍繞著下白石新村的家、包子店,，和店鋪所在的巷子,。

爸媽依舊延續(xù)著從前開店時的時間表，爸爸凌晨2點(diǎn)起來和面，媽媽隨后到包子店,，剁餡,，調(diào)料，包包子,。

一直要忙到晚上8,、9點(diǎn)。

家也和我想象的不一樣,，變得破碎,、搖晃。

家里總在爭吵,，三天兩頭大吵,。

媽媽，爸爸,，奶奶總在互相指責(zé),。

媽媽怪爸爸在沙發(fā)上打盹沒有看好孫卓，爸爸怪媽媽在店里切蔥姜,，離孫卓被拐的地方只有三四米,，卻沒有看住孫卓。

奶奶也吵,，怪爸媽把孫卓弄丟了,。

孫卓走失后，我媽變得很情緒化,。

一次和爸爸爭吵后,，她沖進(jìn)廚房拿起刀，想要砍自己的手,，被我爸搶下來,，但刀背還是砸到了手。媽媽的手背腫得很高,，是觸目驚心的青紫色,。

我害怕，不知所措,。

有時我會躲在房間里,，有時就看著他們。

我不會安慰,，勸說,，不知道應(yīng)該做什么，只是站在一旁哭,。

爸爸越來越沉默,，媽媽越來越敏感。

從前,，她愛漂亮,，喜歡穿優(yōu)雅的長裙，也愛嘗試新東西,。

弟弟走失后,，她更輕易地被觸動到最痛苦的地方。

有時她只是和我聊天,，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以前的事，她開始流淚,，越哭越傷心,。

她的身體也變差了很多。

容易生病,，腸胃也不好,，上樓沒力氣。

有時去買菜,，回來的路上會給家里打電話,，說來路上接一下吧，我走不動了,。

我放學(xué)后常去店里幫忙看店,。

有次剛進(jìn)店，看到我媽正在包燒賣,，她低頭專注于手上的動作,，突然開始流鼻血。一滴一滴地掉進(jìn)餡里,。最后那盆餡只能倒掉,。

家里每周都會有不同的記者到訪。

有人采訪時,，媽媽會換個好看的衣服,，畫個眉毛，把頭梳好,，發(fā)根白發(fā)太多的時候,，她會染黑頭發(fā)。

記者來時,，爸爸會提前告訴我,，我會主動避開。

那時的心態(tài)是大人正在辦要緊的正事,，我應(yīng)該回避,。

我?guī)筒簧鲜裁疵?，不能再給父母添麻煩。

有媒體曾寫在深圳七年,，我一直被要求隱藏身份,。

記者來家里，我被要求當(dāng)眾要叫父母為叔叔,、嬸嬸,，不準(zhǔn)叫爸爸媽媽。

我確實(shí)叫過父母“叔叔”和“嬸嬸”,，但只有那一次,。

他們扛這個擔(dān)子已經(jīng)很重了，他們想讓我自由,、輕松地過自己的生活,。

父母曾掩飾我存在的信息，也絕不是因?yàn)橹啬休p女,，而是為了提高關(guān)注度,，讓更多人關(guān)注我們家庭。

網(wǎng)絡(luò)上有些網(wǎng)友覺得對我不公平,。

但這確實(shí)沒有造成對我的傷害,。

我反而覺得在找弟弟這段漫長的跋涉，我什么忙都沒有幫上,。

無盡的爭吵過后,，家里的氛圍轉(zhuǎn)為沉重，壓抑,。每個家庭成員都避免提到孫卓,，一提到“卓卓”，大家會突然靜默,。

每年的10月9日,，孫卓走失的日子，每個人心里都會記得,，但大家不會交流,。

有時我會突然想到弟弟，但我不會說,。

尋找孫卓從未停止,。

爸爸的手機(jī)一整天都在響，他總在接電話,。

起初,，他貼尋人啟事，后來,，他聯(lián)系被拐孩子的其他家長,，和他們相互依靠,。

十幾個家長會聚在我們家，他們不會哭鬧,，講話聲聽起來克制,、冷靜，神情有和父親相似的沉重,。

有時，他們只是吃飯,，有時,，他們吃飯后立刻開車出發(fā)去外地。

爸爸經(jīng)常不在家,，山東,、江西、湖南,、湖北,、福建、廣東……

他跑遍了幾乎中國的所有省份,。

媽媽急躁,，常因?yàn)橥涎印⒛ゲ?、丟三落四等習(xí)慣問題訓(xùn)我,。

我開始寫日記。

難過的時候,、心里憋悶的時候都會寫,。

那幾年寫完了10個本子。

和媽媽最大的一次沖突發(fā)生在我在白石洲念六年級時,。

中午放學(xué)后,，媽媽在店里一直嘮叨我，沒等到上學(xué)時間,，我跑去學(xué)校門口晃蕩,，不想待在家里。

媽媽氣急了,，跑來校門口,，推搡著我，把我拉拽著拖回家里,。

當(dāng)時校門口聚集了很多學(xué)生,，有不少我認(rèn)識的同學(xué)。

那種羞辱讓我難堪,，我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跑出家門,，跑向附近的大沙河公園。

在榕樹下我反復(fù)兜轉(zhuǎn),，想徹底離開,，又不知道該去哪里。

天漸漸黑了,，平靜下來后我決定回家,。

在家門口，我看到兩個警察,。爸媽報警了,。

因?yàn)閷O卓的事，警察了解我們家的事,，應(yīng)該是很快趕來幫忙了,。

媽媽的眼睛像是哭過。

爸爸神情嚴(yán)肅,，看到我時突然松懈下來,。

我灰溜溜地躲進(jìn)里屋，關(guān)上門,，躺在床上,。

我想到爸媽，被愧疚淹沒,。

如果曾有一絲因?yàn)楸缓鲆暤奈?，也在那刻煙消云散?/p>

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沒辦法承受第二次失去了,。

尋找孫卓這14年的跋涉,，爸爸一直都是堅(jiān)強(qiáng)的形象。

我沒有看他哭過,，他身上有種力量,，像燒不滅的流火，像既枯又榮的草一樣野蠻生長,。爸爸靠著這種信念堅(jiān)持下去,。

14年，他一直用手掌護(hù)住這一簇火焰,。

孫悅?cè)沼洠核ò职郑┥砩夏欠N力量,，像燒不滅的流火。受訪者供圖

和爸爸一同組成深圳尋子聯(lián)盟的家長們不少人都找到了自己孩子,，孫卓卻遲遲沒有被找到,。

有一兩次，希望似乎近在眼前,，但這希望卻像蓋茨比的綠光一樣,，似乎永遠(yuǎn)可望不可及,。

程明找到的那天，我在日記里寫,，“程明找到了,，通過人臉識別和驗(yàn)DNA，老爸說人臉識別技術(shù)很有用,，不久的將來……”我不敢寫下去,，寫下就有了希望，有了希望就可能會破滅,，又要承受多一次的失望,。

爸爸和另一名被拐兒童的父親彭高峰關(guān)系很好。

2011年,，彭高峰的兒子彭文樂在江蘇找到,。

爸爸很開心地去機(jī)場接帶回孩子的彭高峰,。

一群記者圍住他們,，爸爸躲在遠(yuǎn)處，有記者突然看到我爸爸,，問他,，“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接著又問,，“你是不是希望孩子是孫卓？”

在視頻里,，我看到爸爸坐在凳子上開始大哭,。

他哭得那么厲害，他哭得坐都坐不穩(wěn)了,，幾乎從凳子上滑落,。

爸爸是個普通人，他也會有脆弱,。

為了有更多時間尋找孫卓,，爸爸把白石洲的包子店關(guān)了，做二房東的生意,。

爸爸每租下一棟房子,，我們家就跟著搬去那里管理那棟房子。

我們頻繁搬家,，深圳各處我們都住過,。

最遠(yuǎn)時我在石巖住，每天走讀,，坐公交車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房子的布局,，墻壁，我房間的模樣,，在記憶里混亂成一片,。

對“家”，我沒有確定安穩(wěn)的記憶,。

每到一個地方,，爸爸一定會給我弄一個書柜，把我的課外書好好地裝進(jìn)去,。

我的日記本,，他們也會幫我收好，從沒丟過,。

與書柜一樣被小心保存的,，是一個破舊的紙箱。

一米高的紙箱里放著幼時孫卓的衣服,，鞋子,，書包，玩具,，和幼兒園的小被子,。

后面又加上了拐賣兒童的資料，有孫卓的,，也有其他孩子的,。

2014年，電影《親愛的》上映,。

我的同學(xué)里只有兩個好朋友知道孫卓的事,，但我覺得和她們一起去會很尷尬，便一個人去看電影,。

演員張譯的神情竟然真的像我爸爸,，那種摧折感、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我想起爸爸的臉,。

影片結(jié)尾,，看到爸爸的臉，我哭到從椅子上站不起來,。

小弟弟孫輝的出生改變了家庭的低沉氣氛,，家里開始有笑聲。

“輝”諧音“回”,，名字是時任公安部打拐辦主任陳士渠取的,，寄許著對孫卓的期望。

但孫輝的降臨沒有打破或者動搖過尋找孫卓的信念，而是給這種信念增加了一層柔軟的力量,。

如果說我們家是大海上飄搖掙扎的航船,，那么爸爸是桅，媽媽是帆,，孫輝是風(fēng),。

孫輝降臨的時候，起風(fēng)了,。

旅行時的孫悅,，小弟弟孫輝與父母。受訪者供圖

直到二年級,，家里都確保每天接送孫輝上學(xué),、上興趣班?！拔覀儼嗪芏嗤瑢W(xué)都是自己上下學(xué)的,，我也想自己上學(xué)，不用人接送了,?！庇浀糜幸淮危瑢O輝這樣跟我說,。

經(jīng)過我自己的成長,，我覺得有必要告訴孫輝關(guān)于孫卓的事,。

后來,，媽媽和孫輝認(rèn)真地聊過，告訴他我們堅(jiān)持接送你是有原因的,。

大人擔(dān)心你,，就像擔(dān)心孫卓的事會重演。

孫輝那么小,，卻理解了,。

孫輝出生后，我們一家人常一起出去玩,，去旅行,。

傷痛沒有消失，但卻夾雜著快樂和力量感,。

父母仍然在尋找孫卓,，日日找，年年找,。

如果他們老了,，找不動了，我也會接過這個擔(dān)子,，繼續(xù)找下去,。

我去廣州讀了大學(xué),，大二時去歐洲交換。

決定出國留學(xué)前,，我告訴父親各個學(xué)校所需的學(xué)費(fèi),，父親永遠(yuǎn)的回應(yīng)都是 “好”。

和過去相似,，他希望我能在學(xué)業(yè)上走得更遠(yuǎn),。

現(xiàn)在，我在新加坡讀研究生,，即將畢業(yè),。

知道孫卓被找回的消息，我又震驚又高興,。

12月6日認(rèn)親儀式上,，我通過視頻終于看到他的眉眼，肉肉的,，笑起來眼睛彎彎,，我也有雙這樣的眼睛。

認(rèn)親儀式結(jié)束后,，我和孫卓終于見面,。

和孫卓視頻聊天前，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

想告訴他我想快點(diǎn)見到你,，想問問他過得好不好。他會不會覺得有些壓力,，會難受嗎,？我想告訴他，慢慢來,，有什么事情就跟爸爸媽媽或者跟姐姐說,。

我有那么多問題想要問他，可一看到他,，剛說一句,，哈嘍孫卓，我是姐姐,，我在新加坡,，我就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反而是他一直安慰我,，像哥哥安慰妹妹一樣,，他說別哭啦，不要哭，這沒什么好哭的,。

很懂事的樣子,。

爸爸曾經(jīng)說，他們?nèi)迨畟€被拐家庭時常聚在一起,，不知道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就像得了癌癥的病人,。

我也想用“癌癥”形容這14年來家庭遭遇的痛苦?，F(xiàn)在，“癌癥”終于被治愈了,。

弟弟能找回,，是我二十三年來最光明的一件事。

因?yàn)樗?，我覺得我此前的人生也都重新變得光明,。

這些天，我頻繁夢到孫卓,。

媽媽說他成績很好,，英語沒有理科那么好。

我想寒假回去后我可以給他補(bǔ)課,。

在夢里,，他終于是長大了的模樣，我坐在他身旁,，教他念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