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總書記,，我又能看書啦”——“老阿姨”龔全珍眼科手術記

“尊敬的習總書記,，您好！我懷著無比激動和感恩的心情給您寫信：在您,，在江西省,、浙江省、萍鄉(xiāng)市各級組織的關愛下,，著名的姚玉峰教授從杭州到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為我成功實施了高難度的白內(nèi)障手術。現(xiàn)在,，我又看得見了,，又能看書啦?！?/p>

手術后,，“老阿姨”龔全珍又能看書了,。光明日報記者劉宇航攝/光明圖片

4月30日，“農(nóng)民將軍”甘祖昌的夫人,、96歲的全國道德模范龔全珍,，坐在江西萍鄉(xiāng)家里向記者朗聲復述這封她寄往北京的書信。

這是春天最好的月份,，這片她奉獻了一生的土地,，這些傳頌著她名字的街巷，那些她鐘愛一生的書卷,，一切都重新在眼前清晰起來,。

17天前,，她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稱得上世界級難度的眼科手術。

16天前,，她揭下了紗布,，重獲光明。

兩塊紗布陸續(xù)揭開，龔全珍笑容燦爛,。光明日報記者姜奕名攝/光明圖片

10天前,，她決定寫一封信，將這份欣喜,，告訴那位一直牽掛她,、稱呼她為“老阿姨”的人。

7天前,，這封信通過一直追隨報道她的光明日報呈送中央,。習近平總書記接到信件當日，就馬上作出重要指示,，表達牽掛,。

“我太幸福了！”窗外的青山,，雨生百谷,、萬木葳蕤；竹椅上的老人,，笑容洋溢、雙目有光,。

“我想看書”

“我想看書”,。3月底，來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檢查身體的龔全珍,，終于忍不住對醫(yī)生說了這句話,。

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首席眼科專家何建中立即給老人展開檢查：雙眼視力均不到0.1，均患有最重度的“5級核”白內(nèi)障,。

一直負責老人保健工作的醫(yī)生歉疚不已,。龔全珍的女兒甘公榮趕緊解釋：“媽媽自己不說，也一直不讓我們說,，一定讓我們不要給大家添麻煩,！”

她一生如此。

1957年,，作為西北大學教育系畢業(yè)的知識女性,，她跟隨丈夫甘祖昌將軍回到江西老家建設農(nóng)村,，從此將一生奉獻給了山鄉(xiāng)教育。赤腳下田,、荷鋤上山,，修路建橋、扶貧助學,，與村民悲歡與共,、對孩子竭盡所能?！白龅锰邢蕖薄安灰闊┙M織”,，正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

“不要麻煩組織”,，卻始終有人掛念著她,。2013年9月，龔全珍作為第四屆全國道德模范受到了習近平的接見,。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總書記現(xiàn)場向300多位與會者介紹了甘祖昌夫婦的故事，并飽含深情地說：“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龔全珍同志始終保持艱苦奮斗精神,，并當選了全國道德模范，出席我們今天的會議,，我感到很欣慰,。我向龔全珍同志致以崇高的敬意?！?/p>

2016年春節(jié)前夕,，赴江西慰問干部群眾的習近平又專門看望了包括龔全珍在內(nèi)的六位先進人物，問寒問暖,，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

“咱們的總書記真是勞動人民的領袖，他一點架子都沒有,，他還叫我‘老阿姨’,。我真讓他給叫愣住了。從那時起,，我就成了大家的‘老阿姨’,。”

現(xiàn)在,，老阿姨遇到了超高齡老人普遍遇到的難題,，牽動著無數(shù)人的心。96歲,，最重度白內(nèi)障,，手術,，還有可能么？

醫(yī)生多次會診,，一個名字最終成為了答案：姚玉峰,。

“我真是當不起”

2019年4月3日，一封簽章為“中共萍鄉(xiāng)市委”的公函,，發(fā)往了浙江省委宣傳部文明辦,。

一周后，另一位全國道德模范,、浙江大學附屬邵逸夫醫(yī)院眼科主任姚玉峰,，從杭州趕赴萍鄉(xiāng)。2017年,，他為93歲的老院士黃旭華成功復明的消息,，登上了報紙頭版，改變了無數(shù)人的眼科認知,。

“請允許我也敬稱您為老阿姨,。我們這代人是讀著甘將軍和您的故事長大的?！币τ穹逦罩习⒁痰氖终f,，“我要把我的敬意，通過這次手術傳遞給您,。一定讓您實現(xiàn)看書的愿望,。”

慈祥長者仿佛做錯了事：“我只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工作,。大家這么關心我,，愛護我，我真是當不起,?！?/p>

這將是一場比黃旭華手術難度更高的戰(zhàn)役。4月12日晚,，萍鄉(xiāng)市人民醫(yī)院眼科學術廳的燈光深夜未熄。

姚玉峰,、何建中主持最后的會診,，眼科、腎內(nèi)科,、心血管,、麻醉科、護理部的十幾位主任參加,。每一個難點都要反復推敲,。

血壓,。

老阿姨是高血壓，必須做好血壓大幅度波動的急救準備,。

散瞳,。

老阿姨瞳孔太小，一般病人提前半小時散瞳,，她則要提前到兩個小時,。

白內(nèi)障核太硬。

“5級核”白內(nèi)障,，一流檢測設備的光線也無法通過,，數(shù)據(jù)精準度達不到。而植入晶體差一毫米,，就等于眼鏡差了三百度,，必須靠醫(yī)生經(jīng)驗估算。

是否使用三焦晶體,？

“三焦晶體,，看遠、看近,、看中部都可以,，對老人而言難度系數(shù)極大。但為了老阿姨能看書,，我們必須保證,。”姚玉峰說,。

會診九點半開始,，直至凌晨未散。沒有一位主任恐慌手術難度,、擔心承擔責任,。每個人都在問，需要我做什么,？

“我很感動,。我看到了老區(qū)的擔當，看到了老區(qū)人民在用自己的方式,，傳遞總書記對老阿姨的關愛和尊敬,。”走出會診室,，姚玉峰對一直跟隨采訪的記者慨嘆,。

“這個手術，我有底氣?！?/p>

“不痛,，放心”

三重門次第打開，呼吸機,、搶救車依次推入,，主刀醫(yī)生、麻醉科醫(yī)生,、心血管醫(yī)生,、保健科專職護士全部就位。

13日9時40分,，老阿姨被推進手術室,。

第一場手術是左眼，開始即是險關：老人血壓從推進手術室時的160汞柱迅速上升到197,。再高,，手術必須取消。

“老阿姨,，您是一位老大學生,，當年，隨甘將軍回來當農(nóng)民,，真是不容易?。　辟N著老人的耳朵,，姚玉峰輕聲說,。

“是啊,！老甘不容易,！”老人說，“我這么做是應該的,?！?/p>

“您以前喜歡看什么樣的書啊,？”

“我喜歡看巴金,、丁玲、茅盾,、魯迅的書,。”

“我的家鄉(xiāng)離魯迅的故鄉(xiāng)紹興很近,，等您看得見了,，我陪您去魯迅的家鄉(xiāng)看看?！?/p>

“好的,，好的！”老人舒緩地笑了,。

配合降壓藥的調(diào)整,，5分鐘后，老阿姨的血壓慢慢降到了165,。

微米級的“戰(zhàn)役”馬上打響,，險象環(huán)生——

手術中，老阿姨原來已經(jīng)很小的瞳孔,，不斷回縮,，最后竟回縮到1毫米；

手術中,，高齡老人生理性的頭部挪動,，差點使眼睛超出顯微鏡范圍；

手術中,，因為白內(nèi)障核太硬,，核碎塊竟然把最先進的超聲乳化儀管道堵住了！

全場醫(yī)護無數(shù)次屏息,。何建中嘆息：“會診估計的各種危險,，都發(fā)生了?！?/p>

但,，這是一對特殊的醫(yī)患。醫(yī)生,，有世界級的水平,；患者，有老革命的意志,。

擂鼓般的心跳聲中,，手術室的醫(yī)護人員聽到的卻是這樣的對話：

“老阿姨，痛么,？”

“不痛,，放心?！?/p>

……

10時29分,，姚玉峰沉穩(wěn)地問道：“現(xiàn)在血壓多少？”

“160/80,?！?/p>

“好，成功了?！?/p>

微笑著開始,，微笑著結束——直到被推出手術室、直到電梯門合上,，眼睛上帶著紗布的老阿姨,，還在向醫(yī)生們發(fā)出聲音的方向揮手。

“好亮啊”

“好亮??！”14日，當?shù)谝粔K紗布揭開,，老阿姨忍不住脫口而出這句話,。而現(xiàn)場更多人，則有淚盈于睫,。

手術室里的幾十分鐘,，來自于手術室外至少一百多個小時的準備；一次白內(nèi)障手術,，傾注著從最高領導人到老區(qū)人民的全部關愛,。

龔全珍深深明白。

“習總書記,，我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師,，只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工作，您和黨中央這么關心我,，您還稱呼我‘老阿姨’,，我真是擔當不起啊,！”

“總書記,，您尊老愛幼，道德高尚,。有您這樣的好領導,，是全中國人民的福氣！我相信,，您會帶領我們,，一步一步走向富強！”

書信,，寫給掛念的人,，也寫給自己。坐在記者面前,，眼睛復明的老阿姨說,，接下來,，能干點什么就干點什么，還要盡自己所能,。

這片紅色土地與她的生命緊密相連,。

距她家?guī)追昼姷能嚦蹋首娌徣涫论E展覽館每天都迎來新的參觀者,；向北20公里，甘祖昌干部學院培訓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干部,。萍鄉(xiāng)學院學美術的90后孩子們,，用最時尚的“涂鴉”，將他們的故事畫在了大街小巷,，而300多人的龔全珍志愿者協(xié)會,，正等待著他們的老阿姨歸來。

光明日報記者劉文嘉嚴紅楓胡曉軍

《光明日報》（2019年05月18日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