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紅色地下電臺網(wǎng)

1938年9月武漢告急,，根據(jù)形勢的變化和需要，中共中央召開六屆六中全會,，決定撤銷長江局,，成立南方局,。武漢失守后，中共人員分別經(jīng)宜昌,、長沙,、桂林等地輾轉來到重慶。

1939年1月南方局正式在渝成立,，對外稱之為第十八集團軍駐渝辦事處,，主管川,、云、貴,、鄂,、湘、粵,、桂、蘇,、贛,、閩等省及港澳地區(qū)的中共組織，延安方面的指示通過電波傳到這里,，又通過這里在廣大國統(tǒng)區(qū)貫徹,。

鑒于機要任務加重，周恩來和李克農兩次派人去香港買回大批器材,，組裝了數(shù)十部電臺,，除在重慶自留8部外，其余分送延安和各地,，在天空中架設了一條條看不見的橋梁網(wǎng)絡,。

許多動人心弦的故事，就發(fā)生在這些日子里,。

周恩來臨變不驚

中共中央南方局的秘密電臺網(wǎng),，是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和關懷下，從無到有,、從少到多,，逐步建立和發(fā)展起來的。

南方局的前身叫中共長江局,，1937年9月在漢口建立時,，只有1部從延安帶去的發(fā)報機，時刻擔心出故障,，聯(lián)絡工作脆弱,。周恩來下決心要解決這個問題，當時經(jīng)費雖然很困難,，但只要是申請購買通訊器材,，他都立即批準。這樣,，由熟悉業(yè)務的干部申光通過熟人關系在漢口買到一批通訊器材,，又組裝了2部，得以維持正常通訊,。但從長遠考慮,，電臺還是實在太少,。

隨著戰(zhàn)局的進展，各地方黨組織和游擊隊傳遞情報愈加困難,，紛紛要求配備電臺,，而在漢口靠買零配件組裝根本無法滿足。于是,，周恩來和李克農遂派申光攜帶數(shù)萬港幣去香港,，相機購買無線電器材。

香港是自由貿易區(qū),，什么都能買到,，惟不易通過海關檢查，申光此去雖然購到一批器材,，卻苦于無法運回內地,。幸而德高望重的宋慶齡正在香港，中共地下黨負責人廖承志上門求助,，她毅然承諾視為己任,，召其弟宋子良去九龍海關打點，獲得“免予上稅,、立即放行”的特殊關照,，順利啟運。

1941年1月11晚,，山城重慶萬家燈火,，周恩來正在參加《新華日報》成立三周年紀念會，南方局機要科突然收到一封標志為“AAA”的萬萬火急的電報,，發(fā)報者為新四軍軍部,。譯出后立即送到周恩來手中，原來這是受到國民黨頑固派圍攻的新四軍在彈盡糧絕時發(fā)出的告別電,，說明他們已遭不測,。

周恩來看過電報滿腔悲憤，當即在大會上宣布了這件事,。他正在講話,，附近有人搗鬼，電燈突然熄滅了,，他不僅沒有中斷講話,，反而用更加洪亮的聲音說：“黑暗是暫時的，光明一定會到來,！”他的這番話,，使到會同志受到極大的鼓舞。

就在當晚，南方局領導召開了緊急會議,，布置了各種應急措施,，其中最要緊的是部署二、三線電臺,，萬一國民黨當局查封了公開電臺,，后備的即可接替。此后又聯(lián)系香港密秘電臺,，指示廖承志在香港公布“皖南事變”的真相,，向國際社會表明，中共堅持團結抗戰(zhàn)的方針絕不改變,，但對反共軍事進攻不能不有所戒備,。中共不愿由此發(fā)生大規(guī)模內戰(zhàn)，如果內戰(zhàn)挑釁者醞釀更大陰謀,，使日本坐收漁利，則中國抗戰(zhàn)前途岌岌可危,，望國際人士共挽危局,。

1月17日夜里，周恩來召集南方局和八路軍駐渝辦事處的全體人員開會,。他表情凝重地說：“我們不希望國共合作的局面全面破裂,，但一定要作最壞的準備。如果頑固派搞突然襲擊,，我們抵抗一下,，把密碼和文件毀完了，就準備坐牢,。要坐牢我們一起坐,，他們要問你們是不是共產黨員，男同志可以承認,，因為我們是共產黨的公開機關,。女同志只承認是家屬。要問黨的組織情況,，就說我們的中央在延安,，主席是毛澤東，這里有支部,，書記是周恩來,。再問還有哪些負責人，就說有董必武,、鄧穎超,，別的不知道，讓他們去問支部書記周恩來。如果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要出面去交涉,，我是國民黨和蔣介石請來的。我們要爭取全師而回,，但也要作最壞的打算,，要準備犧牲，要犧牲我們一塊兒犧牲,?！?/p>

“皖南事變”后局勢緊張，中共中央來電指出：“恩來,、劍英,、必武、穎超及辦事處,、報館重要干部于最短期離渝,。”并要求銷毀文件,、密碼,、電稿等。為防止國民黨當局襲擊,，南方局命令機要科將辦事處和《新華日報》全體員工名單電告延安,，以便有人被捕時，中共方面能據(jù)此交涉,。

周恩來還提出“隱蔽精干”的策略,，將一批陪都文化界進步人士送往香港或外地，同時也疏散了一批黨內干部,，對留在重慶的工作人員則進行氣節(jié)教育,。

南方局在重慶設有8部電臺，其中3部是公開的,，已向國民黨當局登記備案,。另有5部為秘密的，其中2部設在紅巖村辦事處三樓,，聯(lián)絡對象為延安,、雅安；1部設在紅巖村俱樂部樓上,，與延安試通后備用,。其余2部為流動性質，先后分設在市郊黃沙溪,、市內中國工礦銀行辦公樓上,，聯(lián)絡對象為延安,。時局最嚴峻時，仍有4名報務員在紅巖村堅持收發(fā)報,，片刻不停地向黨中央通報重慶的情況,。

1943年5月蘇共宣布解散共產國際，國民黨頑固派乘機提出“取消陜甘寧邊區(qū)”“解散共產黨”,，并密令胡宗南部準備進攻延安,。同年9月，國民黨軍警強行封閉紅巖村的公開大電臺,，說是今后只能通過軍政部電臺收發(fā)報,，意在切斷紅色電波。

共產黨有共產黨的辦法,。從此以后,，南方局機要科常常派人將國民黨報紙上的新聞、社論用一般密碼發(fā)往延安,，或是每天隨心所欲地寫上幾百字的假電文,，蓋上領導人的私章，密封后送交國民黨軍政部,、郵政局電臺發(fā)往延安,。延安收到這類電報扔到一邊就不管了，只有國民黨的“譯電專家”還在冥思苦想,，企圖從中搞出點名堂。真正重要的文件和消息,，則由架設在紅巖村三樓的5瓦小電臺拍發(fā),，編碼縝密，盡管國民黨軍統(tǒng)局常年監(jiān)聽,，但一次也未能破譯,。

馮乃超巧藏電臺

1938年臺兒莊大捷后，郭沫若領導的政治部第三廳,，借此機會在武漢掀起一次轟轟烈烈的宣傳周,，并發(fā)起獻金運動，各界人士踴躍捐獻,，募得大批珠寶首飾和現(xiàn)金,。郭沫若委托陽翰笙、程步高等人,，用這筆資金到香港去購進10多輛卡車,、醫(yī)療器材和藥品運回內地，然后又分送到各戰(zhàn)區(qū)去,。

由于當時的特定環(huán)境,，郭沫若打了“埋伏”——其實還有2卡車物資，已直接駛往缺乏醫(yī)療器材和藥品的八路軍總部和新四軍軍部，車上還各自夾帶著1部無線電收發(fā)報機,。

原來,，當時八路軍和新四軍最急需的也是通訊設備。因而,，陽翰笙等人赴港后,，也千方百計買到3部電臺，除送八路軍和新四軍各1部外,，另一部交由馮乃超保管,，以備不時之需。

馮乃超的公開身份,，是國民黨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對敵宣傳科科長,，實則系中共派往該廳的特委書記，遷渝后任南方局文委委員,。他藏有發(fā)報機,，連郭沫若也不知道。

當時正值第二次國共合作,，為爭取合法地位,，南方局設在重慶的公開電臺都向國民黨當局申報和備過案。公教人員私藏電臺要冒很大風險,，一旦暴露或被搜查到,，將會以“漢奸”罪判處重刑。

馮乃超膽大心細,，他先是將電臺藏在家中,，對家人也守口如瓶，故而一直未出事,。但這終非長遠之計,，他為此絞盡腦汁，卻沒找到穩(wěn)妥辦法,。

1940年12月,，政治部第三廳被國民黨“改組”為文化工作委員會，因日機空襲日甚,，郭沫若便時常在市郊巴縣賴家橋辦公,。南方局文委的有關指示及工作意見，均由馮乃超帶往賴家橋,，久而久之,，他發(fā)現(xiàn)那里地僻人稀，心生一計,。

有一天,，馮乃超雇了幾個農民,，聲稱親戚病故，要他們幫忙挖個坑安葬,。入夜后,，他獨身潛往亂葬崗，用油布將發(fā)報機仔細包裹起來埋進坑內,，上面掩飾成墳墓,。俟春雨降臨，墳頭芳草萋萋,，別說是特務,，就是文化工作委員會的同仁也萬萬料想不到，這墳里藏著1部7.5瓦的瓦哈特萊式電臺,。

1945年3月,，國民黨下令解散文化工作委員會，郭沫若搬家,，馮乃超才將電臺轉移走,。

劉澄清孤膽建臺

1941年春天，香港地下黨發(fā)電報到重慶,，請求派人接替前任報務員林青的工作,，南方局決定派資深報務員劉澄清前往。因劉澄清不會說粵語,，又特派廣東籍女同志康瑛配合工作,，兩人一道結伴上路。

為提防特務跟蹤,，他們不能直接從紅巖村出發(fā),，先隱蔽一段時間。他們乘夜轉移出來,，劉澄清假裝病人，住進一家法國人開辦的醫(yī)院,，整天打針吃藥,，康瑛則裝成他的表妹，時常來照料他,。后來他們又轉移到西郊歌樂山農家小院,，閑住了兩三個月。

等到外面風聲松動,，亦未發(fā)現(xiàn)附近有可疑人員,，他們才跟著一位帶路的地下交通員離開重慶。劉澄清裝成西南聯(lián)大的學生,，聲稱去香港找親戚,，康瑛仍然扮作他的表妹,。他們經(jīng)貴陽到桂林，買到兩張去香港的飛機票,，劉澄清讓康瑛和交通員先走,，他自己又扮成華僑，與幾個商人同路,，經(jīng)湛江抵達香港,，并很快接上了關系。

當時香港的商業(yè)電臺很多,，國民黨軍統(tǒng),、中統(tǒng)及其他系統(tǒng)也在這里設有電臺，情況復雜,。國民黨的電臺人員喜歡在社交場合吹牛談天,，露出了破綻，被港英當局查獲了好幾個,。劉澄清在這方面相當謹慎,，從未發(fā)生問題，他還做了充分思想準備,，即便電臺被查獲,，他也會一口咬定是搞商品行情的商業(yè)電臺。

在香港立足得有社會職業(yè)作掩護,，劉澄清就到夜校去補習英語,，后來進寫字樓做職員。誰也猜不到,，這位辦事勤勉的年輕人,，竟然是共產黨的千里眼順風耳，他的志向不是升級提拔,，而是經(jīng)常給延安和重慶發(fā)電報,。

香港淪陷，地下電臺暫停,，劉澄清又奉命到東江游擊縱隊,，在那里裝配了一部15瓦的電臺，與延安聯(lián)絡,。他使用原香港密臺的呼號,、頻率、時間,，終于接上關系,，每天除收發(fā)報外，還兼收新華社新聞電稿和《解放日報》《新華日報》的重要社論,、文章,，供游擊隊學習和編油印小報用,。過了一段時間，林青在香港恢復了原來的地下電臺,。

1943年夏,，南方局召劉澄清返渝，先在紅巖村工作,，后派他到鬧市區(qū)建立備用電臺,。

中國工礦銀行位于重慶城內小什字街，除搞金融業(yè)外,，還辦有一家電料行,，由該行律師潘震業(yè)之子潘克勤經(jīng)營，此人思想進步,，也是一個無線電愛好者,。地下黨找潘克勤幫忙，他爽快應允,，讓劉澄清把電臺設在銀行樓頂曬臺的電料倉庫里,，那兒平時只是偶爾有人去曬曬衣服，十分清靜,。

庫房鑰匙由潘克勤掌管,，他有一次忘記來開門，結果劉澄清又饑又渴,，在庫房里整整困了一天,。

城內密臺是備用的，所以沒有電文從這里拍發(fā)或抄收,，只是每次叫通后雙方用簡單代號打招呼,，或僅僅“OK”一聲就停機。這樣做可防止軍統(tǒng)電臺監(jiān)聽,，確保形勢惡化時隨時可用,。

民生輪船公司公開招收報務員，黨組織決定讓劉澄清去報考,，再增設一個備用臺,。他冒名頂替川軍潘文華某部的通信兵去應考，以總分第一名被錄用,。就在考場上,，他突然遇見原紅四方面軍的報務員鄧國軍,，彼此心照不宣,，知道上級的意圖是要他們同時進入民生公司。后來果然如愿,，他們分在同一條船上,，掌握了1部50瓦以上的大電臺,。

抗戰(zhàn)勝利，劉澄清被調到民生公司南京分公司,，他正好為遷往南京的中共代表團服務,，那是后話不表。

馬歇爾送貨上門

1945年8月,，毛澤東到重慶參加國共和平談判,，中共方面提出要求恢復1943年被查封的紅巖村大電臺，但被國民黨當局以“黨派社團不得私設電臺”為由拒絕,，仍強調電文可交軍政部代為拍發(fā),。因此，在重慶談判期間,，各地的電報往來,，僅靠1部輸出功率為5瓦的小型密臺。上黨戰(zhàn)役進行時,，毛澤東就是通過這部小電臺給劉伯承,、鄧小平拍發(fā)了那個有名的電文：“有來犯者只有好打。你們打得越好,，消滅敵人越多,，我們就越安全，回來得就越快,?！?/p>

就在重慶談判期間，國民黨當局重新印發(fā)了《剿匪手本》,，國共“雙十協(xié)定”剛簽訂,，蔣介石又發(fā)布了去解放區(qū)“接收”的密令，打算獨享抗戰(zhàn)勝利果實,，內戰(zhàn)陰云密布,。

這時美國政府調走那個公開聲明只同國民黨合作的駐華大使赫爾利，改任五星上將馬歇爾為總統(tǒng)特使赴華“調?！敝袊鴥葢?zhàn),。12月15日美國總統(tǒng)杜魯門發(fā)表對華政策聲明，表示贊成中國“召開全國主要政黨代表會議,，以促成中國之統(tǒng)一”,，但又建議中共軍隊與國民黨軍合并，搞聯(lián)合政府,。同日馬歇爾啟程來華,。

南方局收聽到這一消息，作了相應準備,。

1945年12月21日,，美國大使館人員,、國民黨和共產黨的代表都到重慶白市驛機場去歡迎馬歇爾，不料就在專機即將降落時,，國民黨軍警居然要將中共人員趕出機場,，只是由于美國人進行干涉才得以制止。

蔣介石安排馬歇爾住在長江南岸的黃山官邸,，那里進出很不方便,，但是中共和民主黨派的人還是上山去會見了馬歇爾。當周恩來提到機場發(fā)生的不愉快事件時,，馬歇爾感到緊張,，因為他希望早日完成使命，在中國建立聯(lián)合政府,。

這種會談進行了許多次,，周恩來說，只要聯(lián)合政府作出保留解放區(qū)的安排,，中共愿意實行政治和解,。但是，延安決不能接受的就是放棄自己的武裝,，那樣肯定會招致像1927年國民黨搞的“清黨”大屠殺,。馬歇爾試圖繞過這道難題，再三建議共產黨人到國民政府去任職,，這樣就可以避免全面內戰(zhàn),。

“調停”持續(xù)到1946年2月時,，真心希望和平的中共方面打算簽約,，周恩來還草簽了美方擬訂的建議書，使馬歇爾喜出望外,。這時周恩來提出中共要設公開電臺,，便于隨時向延安匯報和談進展情況，馬歇爾一口答應,。駐華美軍司令部隨即派出專人,，在重慶中山三路中共代表團駐地架設了1部大型軍用電臺，發(fā)射機為BC—610型,，功率450瓦;收訊機為SX—28型和BC—312型,。這是中共反對國民黨封閉電臺斗爭取得的勝利，周恩來還親自請架設電臺的美方人員吃飯并與他們合影,。

由于國民黨缺乏和談誠意,，不斷制造摩擦，馬歇爾的“調停”一直未能成功,。1946年5月，中共代表團將這部大電臺帶往南京繼續(xù)使用,。1947年3月中共代表團撤回延安時,，將電臺交還美方。

從1937年到1947年,，南方局先后在武漢,、湖南、桂林,、重慶,、江西、廣東,、福建,、云南、南京,、上海,、香港、海南島,、新疆等15個地區(qū)建立了60部電臺,。其中公開電臺22部，秘密電臺38部,，基本上形成了中共在國統(tǒng)區(qū)和香港的無線電通訊網(wǎng),。這些電臺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對保證南方局與黨中央的聯(lián)絡，以及南方局與各地黨組織的聯(lián)絡,，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早在1941年，中共中央書記處和中央軍委在給南方局機要譯電員的信中就指出：“機要工作是黨的咽喉命脈,?！泵珴蓶|也多次把機要通訊工作生動地比喻為“黨的機體上的血管”。

南方局建立的無線電通訊網(wǎng),，為爭取中華民族的解放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在我們黨的歷史上留下了極其光輝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