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呼和浩特２月１７日新媒體專電題：無證收糧有罪變無罪——農民王力軍的坎坷收糧路

新華社“中國網事”記者魏婧宇

２年前，內蒙古農民王力軍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因為農閑時收購玉米賣到糧庫被判“非法經營罪”,。１０個月前，收到法院判決書的王力軍更不會想到,，未來自己會被再審改判無罪,。２月１７日，當王力軍聽到審判長宣判自己無罪后,，長出了一口氣,，黝黑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這一切的變化來得太快,，他還沒有完全消化,。而在這一連串變化發(fā)生的同時，一個更大的變化也在展開——我國的個人收糧者不再需要辦理許可證,。

農民疑惑：“我收玉米,，怎么就犯法了,？”

內蒙古巴彥淖爾市位于黃河灌區(qū),，是母親河澆灌出來的米糧倉,。每到收獲季節(jié)，巴彥淖爾市的鄉(xiāng)間地頭總是堆滿金黃的玉米棒,，等待著收糧人來收購,。當?shù)剞r民王力軍也曾是“收糧大軍”中的一員，兩年前卻因為這“貼補家用”的生意反使自己的家庭陷入困頓,。

王力軍家住巴彥淖爾市臨河區(qū)白腦包鎮(zhèn)永勝村,，家里有１２畝地,，又承包了別人的３０畝地,。不管王力軍夫婦如何費心經營這４２畝地,，日子總是苦巴巴的,。王力軍總發(fā)愁家里的生活,，“以前年成好的時候,，一年能掙四五萬元,，這兩年收成不好,，一畝地只能掙一千元,，除去３５０元的地租和種子農藥費,，剩不下幾個錢?！?/p>

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王力軍從２００８年開始從周邊糧農手中收購玉米，再賣到糧庫或者深加工廠,。他先是騎著三輪車到鄰居家收購,，２０１３年的時候添置了二手農用車和玉米脫粒機，“做這個營生的人越來越多,，人家買了先進的機器,，我要總用落后的機器，就收不到糧,?！?/p>

就在王力軍謀劃著借錢買新的玉米加工機，擴大玉米收購規(guī)模的時候,，變故發(fā)生了,。２０１５年底，王力軍因無證收購玉米被工商局等相關部門查獲,，隨后他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２０１６年４月１５日，王力軍被臨河區(qū)人民法院以非法經營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刑二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二萬元；王力軍退繳的非法獲利人民幣六千元,，由偵查機關上繳國庫,。

聽到審判結果后,，王力軍傻了，“從來沒人和我說收玉米要辦證,，我為了貼補家用,，在農閑的時候收玉米，還方便了周邊的農戶,，怎么就犯法了,？”

社會爭議：“無證收糧為何判定非法經營罪？”

王力軍的疑惑也是廣大民眾的疑惑,，“無證收購玉米能構成非法經營罪嗎,？”社會輿論對此爭議紛紛。

有一種觀點認為,，小麥,、玉米等糧食是涉及民生和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資源，國家在收購,、買賣等環(huán)節(jié)有嚴格的專營制度,，王力軍收購玉米被判刑符合法律法規(guī)。

有網友認為,，像王力軍這樣收購農產品的小二道販小三道販增多,，會一步步拉高農產品的價格，應該制止這種行為,。也有網友說：“個體收糧者的規(guī)模大了,，可能會出現(xiàn)囤積居奇，不利于糧食的流通,?！?/p>

還有另一種聲音表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農民收購糧食轉賣給糧庫或加工廠,，是為了追求“差價”，只要不違反契約,，就屬于正常的市場行為,，以“非法經營罪”追究刑事責任的判罰過重。

網友“煥久久”認為：小規(guī)模收農產品,，能夠節(jié)省糧戶的人力物力成本,，畢竟不是每個農民家都有貨車。有糧食加工機器,，有時間把糧食處理了送到糧庫去,，收糧的人也是利己利他。

王力軍的辯護律師王殿學認為，王力軍在２０１４年至２０１５年無證經營玉米收購的行為,，在當時違反了國家《糧食流通管理條例》的規(guī)定,，但并沒有擾亂糧食收購秩序，反而方便了糧農,，所以不應該判其非法經營罪,。

再審宣判：“撤銷一審判決,，改判無罪”

在王力軍被判非法經營罪８個月以后,，事情又出現(xiàn)了轉機。２０１６年１２月１６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２０１６）最高法刑監(jiān)６號再審決定書,，指令由巴彥淖爾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該市臨河區(qū)人民法院一審判決生效的被告人王力軍非法經營一案進行再審。

我國刑法第２２５條對非法經營行為做了明確規(guī)定：（一）未經許可經營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的專營,、專賣物品或者其他限制買賣物品的；（二）買賣進出口許可證,、進出口原產地證明以及其他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的經營許可證或者批準文件的；（三）未經國家有關主管部門批準非法經營證券,、期貨,、保險業(yè)務的，或者非法從事資金支付結算業(yè)務的,；（四）其他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非法經營行為,。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刑法第２２５條第四項是在前三項規(guī)定明確列舉的三類非法經營行為具體情形的基礎上,，規(guī)定的一個兜底性條款,，在司法實踐中適用該項規(guī)定應當特別慎重，相關行為需有法律,、司法解釋的明確規(guī)定,，且要具備與前三項規(guī)定行為相當?shù)纳鐣：π院托淌绿幜P必要性，嚴格避免將一般的行政違法行為當作刑事犯罪來處理,。就本案而言,，王力軍從糧農處收購玉米賣予糧庫，在糧農與糧庫之間起了橋梁紐帶作用,，沒有破壞糧食流通的主渠道,，沒有嚴重擾亂市場秩序，且不具有與刑法第２２５條規(guī)定的非法經營罪前三項行為相當?shù)纳鐣：π?，不具有刑事處罰的必要性,。

２月１７日，巴彥淖爾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再審王力軍非法經營案公開宣判。法院再審認為,，原審被告人王力軍于２０１４年１１月至２０１５年１月期間,，沒有辦理糧食收購許可證及工商營業(yè)執(zhí)照買賣玉米的事實清楚，其行為違反了當時的國家糧食流通管理有關規(guī)定,，但尚未達到嚴重擾亂市場秩序的危害程度,，不具備與刑法第２２５條規(guī)定的非法經營罪相當?shù)纳鐣：π院托淌绿幜P的必要性，不構成非法經營罪,，依法撤銷原審判決,，改判王力軍無罪。

聽到審判長宣布“原審被告人王力軍無罪”之后,，王力軍長舒了一口氣,。“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蓖趿娬f道，“我終于恢復了無罪農民的身份,，以后為了家人的生活過得好一點,、為了周邊糧農賣糧方便，我準備再置辦新機器開始收糧,?！?/p>

當王力軍再開始收購糧食的時候，他再也不用擔心因為無證收糧被查處了,。２０１６年９月,，國家糧食局對《糧食收購資格審核管理辦法》進行了修訂，新辦法規(guī)定“農民,、糧食經紀人,、農貿市場糧食交易者等從事糧食收購活動，無需辦理糧食收購資格”,。

“不應該制約糧食經紀人,，他們也有利于保證糧食流通順暢，他們越活,，整個糧食市場才能越活,。”內蒙古糧食局采購科的一位工作人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