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年入百萬的00后自媒體女孩,，焦慮還能掙多久的快錢

記者：李華清

經(jīng)濟觀察報記者李華清 “姐姐,，我到了?！?2月18日,，于木汁給記者發(fā)出這條信息時，剛從北京三里屯優(yōu)衣庫門店的轉角拐過來,，快步走向旁邊的星巴克門店,。

工作日期間的三里屯，依然不缺人流量,，在來來往往,、妝容精致的女生中，身形嬌小,、長發(fā)及腰,、穿著寬大羊羔絨外套的于木汁，不算引人注意,。

這個小姑娘是年收入超百萬元的00后自媒體從業(yè)者,，個人微信公眾號有約80萬粉絲，個人抖音號有將近60萬粉絲,，個人快手號有37萬粉絲,。

于木汁出生于2000年6月，走進大眾視野的契機當數(shù)2018年時參加綜藝節(jié)目《奇葩大會》,，因為在節(jié)目里講述自身經(jīng)歷,，她有了一個身份標簽——“月入十萬的00后自媒體寫手”，但很快,，在同年播出的另一檔綜藝節(jié)目《少年聽你說》里,，她告訴觀眾，她的月收入已經(jīng)可以達到20萬,。12月18日,，接受經(jīng)濟觀察報專訪時，于木汁透露,，2019年來自微信公眾號的收入有所下降,，但她努力從抖音,、快手等視頻平臺找補回來，2019年跟2018年的收入差距不大,，能達到150萬到200萬的水平,。

年僅19歲的于木汁的掙錢能力遠超同齡人，但她還是覺得錢不夠,。在現(xiàn)階段的她看來,，年收入達到5000萬，才會感到滿足,。

于木汁,，一方面是掙錢達人，一方面又自嘲是“學渣”,。她從初中開始成績下滑,，高中就讀的是一所國際學校，沒有參加國內(nèi)高考,，原本父母計劃送她去加拿大留學,，由于種種原因沒成行。2018年高中畢業(yè)后,，她沒有再求學。

“我挺羨慕那些上大學的同齡人的,?！庇谀局p輕地說出這句話。在外界看來,，她未滿20歲卻掙到普通工薪階層數(shù)年甚至十余年才能掙到的收入,，是特別的、出眾的,，但她內(nèi)心也充斥著焦慮和孤獨,，這可能是同齡人體驗不到的。于木汁說,，她向往大學生活的氛圍,，最起碼可以結交到朋友，歲月靜好地讀幾年書,，拿到大學學歷,，也比只有高中學歷讓她更有安全感。

于木汁感覺自己很矛盾,，她有時覺得高中未畢業(yè)做自媒體就能年入百萬很厲害,，有時又自我警醒，現(xiàn)在掙的可能是快錢,，只要所運營的自媒體賬號聚集到足夠的粉絲,，發(fā)一條推廣,，收入少則幾千、多則幾萬,，掙錢比普通的上班族容易,，但自己是否能持續(xù)地吸引到粉絲從而進行變現(xiàn)呢？

光環(huán),、焦慮,、孤獨,、迷茫,，圍繞著現(xiàn)階段的于木汁。早年她另辟蹊徑比同齡人更早摸到掙錢的法門,，被羨慕過,，也任性過、揮霍過,，成年后的她,，更加謹慎地審視自己的未來。

自媒體之路

從一個普通的中學生到小有知名度的網(wǎng)紅,，于木汁人生軌跡的改變,，離不開自媒體平臺的崛起。

2016年的暑假,，于木汁在媽媽的建議下,，注冊了公眾號，開始寫文章,，她的第一篇爆文是《我跟我奶奶說,，我的AJ鞋是200塊買的》，當時公眾號只有500多個粉絲,，那篇文章的閱讀量卻有50萬,。

于木汁回憶，那篇文章的靈感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周圍的同齡人都不太敢告知長輩自己所買物品的真實價格,，這可能是因為不同年代的人的消費觀有差異，年輕人覺得稀松平常的價格,，在習慣節(jié)儉的長輩眼里太貴了,，為了不讓長輩擔心自己沒錢或者讓長輩接受自己所送的禮物，有意把價格說低,。這個現(xiàn)象蠻普遍,，但同齡人里沒什么人寫，于木汁寫了,，替同齡人說出了想說的話,，迅速成為爆文,。

于木汁的公眾號粉絲里，絕大多數(shù)是90后,、00后,，00后群體能超過一半。于木汁認為,，雖然自己從小喜歡閱讀和寫作,，但文筆不算出眾，好在比較能洞察用戶心理,，這可能跟自身天性敏感有關,，00后的身份，也比80后,、70后作者更能理解年輕讀者的心理,。

文筆比于木汁好的00后，或許可以比她做得更出色,，但絕大多數(shù)的00后在2016年時要面對繁重的學業(yè),。于木汁因為不用參加高考，學業(yè)相對輕松,。

為了做好公眾號,，于木汁試過關注兩千多個公眾號，專門研究如何寫爆文,，跟熱點速度堪比新聞媒體,，也不乏學生群體感興趣的戀愛、校園,、親情等話題，一個小時就能寫完一篇公眾號文章,。公眾號的廣告外包給一家公司,，那家公司負責洽談廣告和寫文案，廣告收入跟于木汁分成,。

于木汁在自媒體上下了很多功夫,，這不光是她收入的來源，也是她重拾驕傲的支點,。于木汁評價自己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小時候，她覺得優(yōu)秀的標準就是成績好,，小學時跟同學吵架,，最揚眉吐氣的一句話就是“我成績比你好”。但初中之后,，于木汁的成績一落千丈,，她自認嘗試過努力跟上,，無奈理科落后太多。當時的她成績跟不上,，個子不高,，其貌不揚，非常自卑,。

于木汁搗鼓過很多東西想要證明自己比別人厲害,，例如玩cosplay、做微商掙錢,，“但是別人還是覺得你太那個,。”于木汁沒有具體描述“那個”是什么意思,，她能感受到,，自己沒有得到老師和同學的認可，直到做公眾號,，她的文章被很多人閱讀,、轉發(fā)，廣告收入接踵而來,。

于木汁在《奇葩大會》上說過,，自己參加節(jié)目的一個初衷是想打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臉，讓他們看看,，自己混得挺好的,，當時的她，靠做公眾號,，一個月的廣告收入差不多能達到10萬元,。

正是因為這個節(jié)目，她走到聚光燈下,，公眾號漲粉數(shù)十萬,。隨后，她參加了更多的綜藝節(jié)目,，獲得更多的曝光度,，但后續(xù)的節(jié)目漲粉效果不如《奇葩大會》。這并不難理解,，除開節(jié)目的覆蓋受眾問題,，同樣的信息刺激點，被多次重復之后,，吸引力往往比不上首次,。

2019年，沒有繼續(xù)求學的于木汁有了更多的時間做自媒體，公眾號的更新頻率反而下降,，粉絲數(shù)量也從巔峰的百萬級別掉到80萬左右,。于木汁將部分精力轉移到短視頻平臺，為了拍短視頻,，數(shù)月前她離開跟父母生活多年的北京,，獨自搬到杭州，目前在杭州拍羊駝的短視頻,，視頻主要發(fā)在抖音,、快手上。

于木汁解釋,，做出這一調整,，一來是因為公眾號越來越難出爆文，爆文往往跟敏感話題有關,，但平臺對敏感話題的管控趨嚴,，一味追求爆文有被封號的風險；二來是因為短視頻來勢洶洶,，分割了用戶的時間,，不少公眾號作者轉戰(zhàn)抖音，短視頻或許是新的內(nèi)容風口,。

于木汁有點后悔沒有更早地分配精力到短視頻上,，她在拍的羊駝劇情，抖音上已有其他人先出了作品,，作為后來者,，更難吸粉，而粉絲數(shù)量對于商業(yè)變現(xiàn)來說,，舉足輕重,。目前，于木汁公眾號的推廣價是每條六七萬元,，抖音號的推廣價是每條一兩萬元,，快手號的推廣價是每條五千元。

于木汁相信靠內(nèi)容吸粉才是正道,，但她又感覺視頻平臺上內(nèi)容輸出相當飽和，例如抖音上就有很多搞笑或罕見的內(nèi)容,，想要脫穎而出并不容易,。她嘗試過從公眾號引流，效果并不理想,，能將1%的公眾號粉絲引到抖音上已屬不易,。于木汁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明星那樣的知名度，不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認識,，在新的平臺上,，自己依然是新人。抖音的用戶,，鮮有人知道她是寫公眾號文章寫得很不錯的于木汁,。

經(jīng)歷過公眾號的運營，于木汁知道除開內(nèi)容吸粉,，還有更快的吸粉途徑——提高個人的知名度,。于木汁深知，明星自帶流量,，如果自己是明星,，做自媒體會順暢很多，如果有機會能當明星,，她也不想放過,。但她也明白，她跟明星有差距,，“無論是樣貌還是演技方面,。”此外,，相對做明星,，她更喜歡網(wǎng)紅的狀態(tài)，“自由很多,，如果想休息就不干,，沒有人管?！?/p>

在曝光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參加綜藝節(jié)目或者選秀競賽是于木汁能想到的不錯選擇。于木汁想去參加第七季《奇葩說》,，她曾去參加過第五季的《奇葩說》,，這檔節(jié)目捧紅了不少素人。她透露,，騰訊視頻計劃在2020年再辦一季《創(chuàng)造101》,，已經(jīng)來邀請她參加，她有意愿嘗試,。

網(wǎng)絡時代,，確實降低了出名和利用個人形象變現(xiàn)的門檻。12月19日,，“8歲YouTube博主年收入1.8億元”上了微博熱搜,，像于木汁這樣，利用自媒體賬號聚集大量粉絲然后獲得高額廣告收入的道路，被不少年輕人走通,。

選擇背后的得與失

2018年,，是于木汁從公眾號運營者走向臺前的一年，也是于木汁告別學生生涯和成年的一年,。

經(jīng)過一年時間的積累,，現(xiàn)階段小有名氣且運營著多個自媒體賬號的于木汁，行程緊湊：2019年12月18日上午,，于木汁從杭州飛北京接受經(jīng)濟觀察報的專訪,，此前在杭州剛結束廣告的拍攝；下午一點多采訪結束,，在微信上洽談視頻廣告合作,；下午趕往天津，當晚從天津飛往日本,。

但快節(jié)奏的日子并沒有給她帶來安全感,。形容現(xiàn)階段的狀態(tài)，她用的詞是“不太開心”,、“焦慮”,、“孤獨”。這些負面情緒,，有的來自外界,，有的則來自她自身。

“今年有危機意識,，畢竟成年了不是學生了,，去年還在上高中，當時覺得高中可以掙這么多錢很厲害,。今年很焦慮,，我不知道還能掙多久這個錢，還有學歷的問題,?！庇谀局f。

成年,、步入社會,，意味著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從寫作跨界到拍視頻,，進展也不如預期,，于木汁預估抖音號粉絲要達到200萬才能有比較好的盈利，上傳視頻后,，總盯著點贊數(shù),、播放量，如果數(shù)據(jù)不好看,，會影響她一整天的心情,。原本計劃到加拿大留學，但路途遙遠且手續(xù)不好辦理,，留學計劃被擱置,，她現(xiàn)在轉而計劃去日本學編導，但經(jīng)歷過高中階段的打擊,，現(xiàn)在的她反倒覺得自己不是學習的料,，將“上大學當作退路”，但父母更希望她能繼續(xù)上學,。

“我爸爸可能有點直男癌,，說誰會娶一個高中畢業(yè)的人回家？我媽媽比較維護我,，但私下還是跟我說,，要讀大學?！庇谀局靼?，如果自媒體做不下去，高中學歷很難找工作,。幸運的是,，雖然跟父母在學歷問題上有分歧，但作為家里的獨生女,，父母給予她很大的選擇自由,，無論她做何種選擇，父母都是她堅強的后盾,。

焦慮感,，也來自她的同行。于木汁認識一個做公眾號的男生,，粉絲數(shù)量跟她差不多,，收入也不低，原本特別喜歡買奢侈品和旅游,，但由于他媽媽突然患重病,，住ICU一天的花費就四五萬元，一下子花光他的積蓄,，原本在朋友圈里曬旅游的他,，現(xiàn)在在朋友圈跪求廣告合作。

“如果我父母生病,，我肯定拿出我所有的錢給他們治病,，如果是很重的病,，我現(xiàn)在的積蓄也肯定是杯水車薪?！庇谀局锌?。

經(jīng)濟的下行壓力，傳導到自媒體行業(yè),。于木汁認識一個原本跟她住同一個小區(qū)的網(wǎng)紅,，原本收入相當高，但廣告收入減少后,，淪落到借網(wǎng)貸,，網(wǎng)貸還不上，房租也交不起,，回了老家,。于木汁解釋，北京的很多網(wǎng)紅,，行情好的時候雖然收入高,，但平時的開銷也很高，就算去喝酒蹦迪,，一天也能花好幾千,，他們習慣了網(wǎng)紅的生活方式和掙錢速度，就算收入銳減,，也沒有興趣再去找朝九晚五的工作,。

于木汁嘗試過帶貨的方式掙錢，但效果不佳,，她曾發(fā)過帶貨視頻,，結果一支口紅也沒賣出去，導致她現(xiàn)在都不敢接不給傭金純銷量分成的品牌合作,。

這種焦慮感,，于木汁很難跟別人傾訴。她不敢告訴父母,，怕父母更擔心她,。她現(xiàn)在也沒什么朋友，高中同學大多出國留學了,，玩得最要好的高中同桌,，去了英國；正在留學的同學也不一定能理解這種看似屬于中年人的焦慮,；她沒法跟國內(nèi)正在上大學的同齡人做朋友,，畢竟大家的社交圈、生活節(jié)奏不同,；沒什么同事,，也難以跟網(wǎng)紅做朋友,。“我比較佛,，不是拍視頻就是在家想怎么拍視頻,，娛樂就是去逛街、吃飯,，不太明白為何有些網(wǎng)紅這么喜歡喝酒蹦迪?！庇谀局钩?，高中時，回學校還能見到不少人和跟同桌說說話,，現(xiàn)在很孤獨,。

2019年種種體驗疊加到一起，于木汁做出的最大改變是,，從之前的及時行樂到開始攢錢,。

于木汁曾在整容、奢侈品和化妝品上花費過大量金錢,，在整形方面就花了好幾十萬元,，做過不少項目，打美容針算常規(guī)動作,。還沒高中畢業(yè),，于木汁就做全身抽脂，身上纏著紗布,，好像出了車禍一樣,，在學校里寸步難行。18歲生日當天,，于木汁背著父母去整了鼻子,，只要滿18歲，動手術不需要監(jiān)護人簽字,，手術完第二天,，她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媽媽來了,，在床邊垂淚,，覺得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最近大半年都沒整了,，以前總喜歡動動這動動那,，總覺得自己缺點什么，現(xiàn)在也不是很滿意,，但（整形）欲望沒有那么強烈了,，像個老人一樣,。”于木汁笑道,，她現(xiàn)在很少買化妝品,，護膚品用之前買的，也不買名牌包了,，衣服都盡量淘寶買,，除開去旅游這種大筆開支，其他的錢都攢著,，雖然不知道是否用得上,，但她希望能把留學費也攢夠。于木汁在計劃帶父母去冰島旅游,，三個人估計要花費15萬,。她最近最大的一筆開支，是上個月帶父母去坐郵輪,，花了1.5萬,。

回首往事，于木汁評價自己能有現(xiàn)在的成績,，有運氣的成分,，入行比較早，“00后”的身份也讓人好奇,。她也意識到,，“00后”標簽有時效性?！?018年以前,，‘00后’還可以拿出來說，現(xiàn)在最早的一批00后已經(jīng)成年了,，娛樂圈00后一抓一大把,。我也在想，我新的吸引點是什么,，但我還沒想到,。”

于木汁說,，有時候蠻羨慕小時候的自己,，可以跟同棟居民樓的小孩瘋玩，玩回來媽媽會安排她做作業(yè)或者休息,，不用去想未來是什么,，也不用去想怎樣實現(xiàn)自己想要的未來，更不用為未來焦慮,。

焦慮甚至迷茫,，或許是每個年輕人都會經(jīng)歷的階段,，往往是因為在意，才會患得患失,。時代的發(fā)展,，讓年輕人有了前人沒經(jīng)歷過的新選擇，吃螃蟹者,，意味著先發(fā)優(yōu)勢也意味著要面對更多的不確定性,。

值得慶幸的是，嘗試過多種可能性的于木汁有很強的好勝心和行動力,，“我覺得,，只要努力，事情還是會變好的,。”于木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