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會的首案

蔡天寶交代,，“單某案件是我真正實施‘套路貸’犯罪的第一起案件，淮南市公安局謝家集分局刑警二中隊民警武昌東首先讓我放貸給單某,，他投資30萬元給單某,，然后幫助我制作假房產(chǎn)證，帶我到謝家集刑警二中隊報案,，讓李楊帶著我到看守所詢問單某,，教我寫諒解書。之后我就是按照武昌東教我的方式開始放貸,，越干越大,，這個放貸的犯罪模式就是武昌東教我的?！?/p>

2010年左右,，淮南市公安局謝家集分局刑警二中隊民警武昌東與蔡天寶相識并逐漸熟悉。2013年10月武昌東出資30萬元給蔡天寶,，蔡天寶承諾每月給武昌東1萬元利息,，此后蔡天寶先后給了武昌東六七萬元的利息。

在當(dāng)?shù)亟?jīng)營汽車修理廠的單某,，于2014年4月因生意需要向蔡天寶借款,，借款利息每月5分，蔡先后借給單某80萬元,。

因借款金額巨大,，蔡天寶咨詢過武昌東能不能借。武昌東講,，“你按我說的辦,，到時候我讓他插翅難飛。得讓他搞個抵押,，不行搞個假的都行,，我來弄個假的（抵押），到時候讓他簽上字,，就講是他抵押的,。”蔡天寶說,，武昌東還讓把單某帶到刑警二中隊轄區(qū)簽抵押和借款合同,，最好是在望峰崗鎮(zhèn)政府門口。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后續(xù)如果報案了,，武昌東他們中隊有管轄權(quán),。

蔡天寶說，武昌東通過電腦PS軟件做了一個假的房產(chǎn)證復(fù)印件,。在放款之前,，武昌東還和他一塊去考察過單某的汽車修理廠,。“我讓單某簽字時,，單某提出異議,，講沒有這個房產(chǎn)怎么簽。我跟他講這就是一個形式,，你借這么多錢又沒有抵押,，我跟合伙人無法交代,。你只要按時還錢就可以,，但如果不還錢，人家肯定要搞你,?！?/p>

單某借款后，還了10萬元就失聯(lián)了,。

2014年6月24日下午,，武昌東帶著蔡天寶到刑警二中隊找到值班民警李揚，說蔡天寶的錢被人騙了,。了解蔡天寶“被騙”的經(jīng)過后,，李揚說，“你用這種方式要錢,，不就是拿我們公安機關(guān)當(dāng)槍用,，幫你要錢的嘛?！钡?，之后李楊還是按照蔡天寶的陳述制作了一份虛構(gòu)事實的詢問筆錄，武昌東給蔡天寶之妻王黎娜（淮南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支隊民警）制作了詢問筆錄,。兩天后,，單某被網(wǎng)上追逃。

2014年8月底,，單某回到淮南找到蔡天寶,，被蔡天寶和手下非法拘禁。蔡天寶逼其還錢,，后來看到實在弄不到錢,，蔡天寶講“你出去弄錢去吧”，單某才得以離開,。

在被蔡天寶非法拘禁一個多月里,，蔡天寶告知武昌東，單某正在想辦法籌錢,，但是民警李楊說不能撤案,。

2015年2月11日,，單某被河北省滄州市公安機關(guān)抓獲。蔡天寶開車帶著李楊,、王黎娜一同將單某押解回淮南,。在押解途中,，蔡天寶欺騙單某說,，回到刑警二中隊后如果承認詐騙錢財,，便答應(yīng)為單某辦理取保候?qū)彙文嘲凑詹烫鞂毜囊?，交代詐騙蔡天寶的虛假事實,，后被刑事拘留并羈押于淮南市看守所,。

在被拘留后的第二天下午,，單某發(fā)現(xiàn)提審他的除了李楊外,，竟然還有穿警察制服的蔡天寶,。蔡天寶事后交代,，他的警察制服是武昌東的，武昌東默許把制服和警官證借給蔡天寶,。

蔡天寶在看守所詢問室,，打開免提鍵讓單某接電話,。單某跟對方說了他在滄州事故車的生意交給蔡天寶全權(quán)處理之類的話,。蔡天寶的目的是想把單某在別人手上的車賣掉。

謝家集區(qū)檢察院工作人員表示,，在辦理單某涉嫌詐騙案時發(fā)現(xiàn)很大問題，案件重要證據(jù)發(fā)生變化,，不能認定單某詐騙罪成立,；經(jīng)過檢委會研究決定，于2015年10月8日對該案作出存疑不起訴的決定,。

至此,，單某被錯誤羈押8個月后獲釋,。

▲公訴機關(guān)指控,，蔡天寶黑社會團伙使用牙簽扎手指等方式暴力討債,。圖片來源/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

黑社會的養(yǎng)成

在辦理單某錯案后,，以蔡天寶為首的黑社會性質(zhì)組織在進行非法放貸,、簽訂虛假合同時,，刻意安排在謝家集刑警二中隊轄區(qū)內(nèi),。身為公安民警的張海濤、崔洪泉明知該組織實施非法貸款行為,，仍多次接受該組織控告借款人以偽造房產(chǎn)證和虛假房屋買賣協(xié)議騙取公司借款的詐騙案件,，但并不實際履行受、立案法定辦案程序,，而以借款人涉嫌詐騙罪為由幫助該組織催要借款,。迫于謝家集刑警二中隊的壓力，最終有4個借款人向蔡天寶還款,。

2016年7月,，朱某到蔡天寶經(jīng)營的小額貸款公司準(zhǔn)備借款20000元,，由楊維錦為朱某聯(lián)系制作了一本假房產(chǎn)證用于貸款抵押,。家訪后,，蔡天寶讓朱某1簽訂40000元借條和房屋買賣協(xié)議,，又讓朱某拿著40000元現(xiàn)金,、借條以及房屋買賣合同進行拍照錄像。雙方約定月利8分，分十期還清，每月還3600元,?？鄢谝粋€月本息3600元、家訪費1000元、中介費1000元、辦假證費1100元,，朱某實際拿到手13300元,。

后朱某因無力償還便開始躲債,。2017年1月,，蔡天寶到謝家集刑警二中隊報案稱被朱某詐騙。民警崔洪泉找到朱某家中,，給朱某父親施壓,。朱某及其父親先后向蔡天寶還款共計31800元,，蔡天寶等人利用“套路貸”的非法借貸模式敲詐勒索朱某及其家人18500元,。

2016年8月上旬,，大學(xué)生張某被迫從蔡天寶公司借款3800元，辦理了假房產(chǎn)證，并簽下借款25000元的借條等,。2017年7月3日21時許,，蔡天寶等人到刑警二中隊以詐騙罪控告張某,。后刑警二中隊民警將張某帶至刑警隊進行詢問,。蔡天寶要求張某家人一次性償還23000元,，否則將控告張某持偽造房產(chǎn)證實施詐騙，張某家人被迫向蔡天寶組織一次性支付23000元現(xiàn)金了結(jié)此事,。

證人楊某的證言及辨認筆錄顯示,，蔡天寶在放貸時，特意安排在謝家集刑警二中隊轄區(qū)和借款人簽訂借款協(xié)議,，這樣二中隊就有了管轄權(quán),，使民警找借款人師出有名。這么多民警多次幫蔡天寶找借款人催債,，領(lǐng)導(dǎo)肯定是知道的,，這些事在中隊基本上都是公開的,。

蔡天寶供述，在辦理單某案件期間,，他結(jié)識了謝家集刑警二中隊中隊長張海濤,，“我后來能多次找二中隊民警幫我上門找借款人，也是因為我跟他們領(lǐng)導(dǎo)關(guān)系好的緣故,，不然二中隊的民警也不會幫我,。每次我找他們二中隊民警幫忙,，他們從來都不多問,，就直接幫我上門找借款人,。他們也都知道這根本不構(gòu)成刑事案件,，既不需要立案、也不需要關(guān)人,，純粹就是給我?guī)兔σ獋?。?/p>

蔡天寶說,，“他們給我?guī)兔?，我給隊里提供車輛使用,，幫隊里刷墻,，還給買過幾張床,。他們找我給贊助,，逢年過節(jié)我也去隊里表示表示,。”一般都是每個民警送幾百塊錢購物卡，平常時不長的拿點茶葉,，有時候也請隊里民警一塊吃飯,，“我和他們隊里民警的關(guān)系,，主要就是靠平時這些點點滴滴的事情維系起來的,，只有平時關(guān)系維持的好,，我找他們幫忙時,，他們才會幫我,。”

謝家集刑警二中隊隊長張海濤供述,，2017年借了蔡天寶一輛大眾途觀車用,。武昌東供述,，證實蔡天寶將一輛帕薩特轎車借給刑警二中隊使用,。

王亮證言顯示,，蔡天寶講過，“借錢的人都帶到二中隊的轄區(qū),，以后這些人（指借款人）不還錢,，我們就到刑警二中隊報案，讓刑警隊的人幫我們要錢,?！毙叹嘘牪粌H可以幫助蔡天寶要錢,，還可以保護蔡天寶。蔡天寶就是靠刑警二中隊保護他個人及資金的安全,。

▲6月9日,，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公布了該案的二審裁定書，“黑老大”蔡天寶及其黑社會組織更多犯罪細節(jié)被曝光,。圖片來源/中國裁判文書網(wǎng)

一人被逼自殺，一人被拍裸照

這伙黑社會還有一項罪名,，是敲詐勒索,。

2016年4月，劉某從蔡天寶經(jīng)營的小額貸款公司借款10000元,。蔡天寶安排王輝,、李某制作假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要求劉某簽訂20000元的虛假借款協(xié)議和房屋產(chǎn)權(quán)抵押合同,，并對劉某進行錄音,、錄像,?？鄢谝粋€月本息1800元,、中介費500元、家訪費1000元,、簽訂合同材料費500元,、辦證費1000元,，劉某實得借款5200元,。蔡天寶要求劉某還款16800元,，分十期還清,，每月還款1680元。

2016年5月,，蔡天寶得知劉某在王某公司借過錢，認為劉某在借款時“欺騙”,，便讓王某將劉某帶至KTV一包間內(nèi),，對其言語威脅，并用包間內(nèi)啤酒潑灑劉某的頭面部進行侮辱,，強行拿走劉某身上2000元現(xiàn)金，并強迫劉某同意多還6個月的本息共計10080元才讓其離開。

每月都被逼還債的劉某越想越不對,，自己只是欠蔡天寶1萬元,，拿到手也只有5000余元錢，但是蔡天寶非要逼著還16個月的錢,，每個月要還1680元錢。當(dāng)時,，劉某在新康醫(yī)院對面經(jīng)營一家面館,，都是小本生意,，每個月賺的錢都要還蔡天寶，家里還要維持正常的花銷,，賺的錢根本不夠還蔡天寶,。2016年10月,，因每個月被蔡天寶他們逼著還錢,，壓力實在太大,，就想著尋死,。她把自己在新康醫(yī)院對面出租房里面的衣服和被子用打火機點著,，然后把被子,、衣服都扔到樓下,，就在房間里拿把剪刀要自殺,，但是被老公攔下來了,。當(dāng)時問究竟怎么回事,，但她一直不敢說,。

2017年1月,，劉某被蔡天寶等人打電話催債威脅,，實在不敢在淮南居住了,，然后就和丈夫一起到上海打工,，后來到了蚌埠,，一直不敢回淮南。

除了逼人自殺逃離當(dāng)?shù)?，這伙人還對受害人拍裸照威脅,。

2017年8月,，黃某通過中介到蔡天寶經(jīng)營的小額貸款公司準(zhǔn)備借款40000元,。蔡天寶安排王輝帶領(lǐng)蔡某、韓小明對黃某進行家訪,，又讓王輝為黃某聯(lián)系辦理了假房產(chǎn)證用于借款抵押,。蔡天寶又逼迫黃某拍下裸照，簽訂80000元借款協(xié)議,，規(guī)定月利5分，分六期償還,?？鄢以L費1000元和當(dāng)月利息2000元,，黃某實際所得借款37000元,。

2017年9月，借款未到期,，蔡天寶認定黃某沒有還款能力,，要求黃某必須一次性還清。遭到拒絕后,，蔡天寶讓黃某到銀行辦理裝修貸款業(yè)務(wù)。蔡天寶又安排欒義雙帶領(lǐng)黃某去其他小額貸款公司貸款用于償還蔡天寶。在欒義雙的威脅下,，黃某辦理的裝修貸款業(yè)務(wù)套現(xiàn)的50000元到賬，蔡天寶安排其組織成員帶領(lǐng)黃某將該筆錢刷卡套現(xiàn),，又讓黃某透支一張信用卡,，套現(xiàn)10000元,，所得錢款全部用于償還蔡天寶。后黃某和母親向蔡天寶索要借款協(xié)議遭拒，蔡天寶僅讓李某給黃某寫了一張收條,，退還給黃某32000元,。

連女秘書都不放過,，牙簽扎指甲縫強令當(dāng)面尿檢

2017年12月,，李某到蔡天寶公司借款20000元,，月利6分，每個月還利息1200元,，后蔡天寶讓其簽訂30000元借條,，借期三年，并讓李某拿著30000元現(xiàn)金及借款協(xié)議拍照,；對李某進行家訪,，扣除當(dāng)月1200元利息及800元家訪費，李某實得借款18000元,。后李某無力還款,，便在蔡天寶經(jīng)營的小額貸款公司上班。

2017年12月29日20時許,，蔡天寶以李某身為其秘書,，穿著寒酸為借口，對李某采取用牙簽扎手指腳趾的“家法”,，且以李某上班遲到為由罰款10000元,。后蔡天寶帶著李某到商場，給李某10000元購買高檔手機,、衣服,，并把10000元算到李某債務(wù)里面。

蔡天寶供述,，李某借款2萬元,，“我讓她在我這上班，有次我得知她找別人借錢,，就用牙簽扎她腳趾,，并講你上班老是遲到,，罰款1萬元。她剛來上班的時候,，天天搞的邋遢,，我又借給她1萬元去買衣服?！?/p>

“這個丫頭天天就跟腦子不好的樣子,，我就懷疑她是不是吸毒，于是就把她喊到辦公室,，讓她驗?zāi)?。?018年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蔡天寶把李某喊到“水尚匯”一樓辦公室,，拿出一個測試吸毒的試紙和一次性尿杯，逼著李某在辦公室當(dāng)他的面取尿,。李某已經(jīng)被蔡天寶搞怕了,，就蹲在辦公桌下面取尿，蔡天寶還過來盯著尿,，其當(dāng)時很難受,；結(jié)果顯示李某并沒有吸毒。

法庭認為,，蔡天寶以尋求精神刺激為目的,，以強迫李某當(dāng)面尿檢的方式，侮辱婦女的人格,。

戴手銬噴辣椒水,，催債方式觸目驚心

2016年11月，蔡天寶以張三（化名）未按時還款為由認定違約,。蔡天寶把張三叫到辦公室,，要求償還25000元。

蔡天寶安排弟弟和一個姓王的男子,，強行架著張三兩只手臂到二樓樓梯口。王姓男子用手銬把張三銬在樓梯上,，蔡天寶用針扎張三的手指甲縫和腳指甲縫,，用辣椒水噴眼睛和嘴巴，張三被打得嘔吐,，折磨了一個多小時后答應(yīng)還錢,，才離開。

在另外一個受害者王女士身上,，還被逼吃速效救心丸,。

2017年四五月份,，因王女士逾期未還錢，蔡天寶認定其違約,，并索要違約金40000元,。蔡天寶安排人強行將王女士帶回公司。

王女士陳述,，蔡天寶用腳踩其手,，拿手銬把其銬起來，用牙簽扎其手指,。王女士說自己有心臟病,，蔡天寶就把之前買的速效救心丸拿給她吃。當(dāng)時蔡天寶的妻子王黎娜還說,，不要吃太多,，會吃死人的，蔡天寶就給她吃了兩粒,。

這場噩夢持續(xù)了三個多小時,，在王女士答應(yīng)還錢后，才被放走,。

▲黑社會“套路貸”推出的小貸廣告,。圖片來源/安徽衛(wèi)視視頻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