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深觀察｜殺人逃犯被抓,，索南達杰的事業(yè)未有竟期

澎湃特約評論員宋金波

世界總能用出乎意料的方式,，提醒人們不要忘記那些值得銘記的人。近日,，青海省公安機關成功抓獲一名參與殺害杰?！に髂线_杰的在逃犯罪嫌疑人。

26年前,，在可可西里,，青海玉樹治多縣縣委副書記杰?！に髂线_杰為保護藏羚羊，與盜獵分子槍戰(zhàn)犧牲,。多名犯罪嫌疑人畏罪潛逃,，此次落網的即為其中之一。

上一次看見索南達杰這個名字,，是不久前在可可西里失蹤的女大學生新聞中,，索南達杰保護站，成為失蹤女大學生最后留下記錄的地點,。

這是可可西里的索南達杰保護站（2016年12月1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網圖

索南達杰的故事，盡管不可避免地隨著時間淡化,，但它已然隨著這個地名,，成為難以抹去的存在。在很多環(huán)保愛好者和文藝青年,、驢友的眼中,，索南達杰保護站已經成為一種圖騰，只是很少有人還記得這是一個未了結的案件,，尚有兇手逍遙法外,。

1994年以后，索南達杰出現(xiàn)在各種文學,、影視作品中,。今天回頭看，這毫不奇怪,，這個故事具有流行文化題材的幾乎所有要素,，從暴力到環(huán)保，從青藏高原的神秘到無人區(qū)的殘酷,。

1996年,，原國家環(huán)保局、林業(yè)部授予索南達杰“環(huán)保衛(wèi)士”稱號,。2018年12月,，索南達杰被授予“改革先鋒”稱號。

我是在索南達杰遇難十年后才意識到索南達杰意味著什么,。索南達杰遇難后,，藏羚羊在十幾年時間里，成為中國最熱門的瀕危動物代言形象,。它既為大眾文化接受,，也在各種專業(yè)學術論壇上變成主角,。被盜獵分子殺戮的藏羚羊，剛生下來就成為孤兒的小羚羊,，那些照片震撼了國人,，也讓大眾記住了可可西里這個名字。

青?？煽晌骼锏貐^(qū),，一群雌性待產藏羚羊通過青藏公路后向卓乃湖行進（2016年6月7日攝）。新華網圖

2004年前后,，我到北京匯總第一次全國重點保護陸生野生動物資源調查的數(shù)據,，看著藏羚羊的數(shù)據，忽然想到,，其實嚴格來說,，種群數(shù)量最低時也不會低于十萬的藏羚羊，其實真不算那么“瀕?！?。藏羚羊保護得到極大的重視，當然也包括相關保護項目得到相當可觀的資金支持,，與它的形象在大眾的流行密不可分,，而這流行，我個人相信,，九成功勞要記在索南達杰身上,。

從這個角度說，索南達杰不僅僅屬于可可西里,、三江源,，也不僅僅屬于青海。他的犧牲,，實際上使包括青?？煽晌骼铩⑿陆柦鹕胶臀鞑厍继猎趦?，中國最廣闊的內陸自然保護區(qū)群的野生動物保護,，都得到了極大的促進。甚至可以說,，在喚起中國公眾對于生態(tài)保護的熱情與決心起到的作用上,，索南達杰大概可以排到第一人,。

索南達杰紀念碑（2018年8月10日攝）新華網圖

索南達杰的故事所表達的險惡與艱難,，當然是真實存在的,。1998年，也就是索南達杰遇難四年后,，我第一次帶隊去藏北羌塘開展野生動物資源調查,。在無人區(qū)曾經遭遇過盜獵者，目睹了堪稱血腥的盜獵現(xiàn)場,。陪同我們的地,、縣林業(yè)公安全副武裝，有一次幾乎對疑似盜獵分子開火,。直到2003年,，去阿里地區(qū)出差，還聽時任地區(qū)林業(yè)公安分局局長旦達講起他們在無人區(qū)巡邏時,，捉到盜獵分子又被逃脫,。那名五十多歲的青海漢子最后大概是選擇了獨自穿越漫漫無人區(qū)，至于是否能保全性命,，已經無人知曉,。而旦達他們自己，也因為車輛故障,，徒步走了七天才走出無人區(qū),。

從1994年到今天，中國生態(tài)保護面臨的環(huán)境與條件,，已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綜合治理，包括藏羚羊絨產品薩圖什的市場也逐漸式微,，藏羚羊盜獵現(xiàn)象已經很少,，藏羚羊種群大體持續(xù)恢復。中國生態(tài)保護事業(yè)逐漸走向成熟,，伴隨經濟發(fā)展,，保護工作獲得的資源也今非昔比。生態(tài)保護從業(yè)者可能仍不免艱苦,，但類似索南達杰遭遇的極端境況,，已經難得出現(xiàn)?？赡苷且驗槿绱?，索南達杰的形象價值愈加難以替代。

可可西里巡山隊員尼瑪扎西（右）與隊友龍周在索南達杰保護站休息（2015年12月26日攝）,。新華網圖

索南達杰案件或許會隨著逃犯一一落網畫上句號，但顯然，他為之奉獻的事業(yè)未有終期,。中國的自然生態(tài)保護事業(yè),，也將迎來一個新的時期，已經看到有專業(yè)媒體在重新發(fā)起“科學保護與合理利用”的討論,。無論如何,，在新的時期，中國自然生態(tài)保護有理由更多依靠科學理性,，更平和真實,，而更少簡單的情緒與口號。那些走過路過索南達杰保護站的人們,，不僅可以看見他們想見到的索南達杰,，也可以看見更豐富、更立體的一個人的形象,。

我想,，那也是索南達杰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