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武擔心形勢有變,,一宿沒睡,。他在個人博客上,發(fā)表了10篇博文,,公布了聶樹斌被執(zhí)行死刑的照片,以及案發(fā)現(xiàn)場的鑰匙串等資料,。
后來,陳光武還把此前與山東高院簽署的保密協(xié)議拋在腦后,,連同李樹亭的代理意見一并發(fā)給了另一位律師。
不料,從2015年5月2日晚間開始,,聶樹斌卷宗及李樹亭的代理意見被全面公布在網(wǎng)絡上,。李樹亭看到時,,傻眼了,立刻發(fā)微博澄清,,“讓我們每個人都在法律的框架內(nèi)行事”,。
陳光武也急了,緊急聯(lián)絡對方撤下來,。不過,,他認可這種公布行為,“為了防止案件進一步惡化,,這是有效阻止聶樹斌案流產(chǎn)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
“聶樹斌案”隨即從“全民圍觀”進入“全民斷案”,。
臨門一腳
2015年5月5日,,中國政法大學訴訟法學研究院教授吳宏耀和尚權(quán)律師事務所創(chuàng)始合伙人張青松律師組織了一場研討會。主辦方幫每位專家都復印了一套完整卷宗,。
會后,,陳光中教授的意見被整理成文章《“聶樹斌案”五大疑點已撕裂原證據(jù)證明體系理應提起再審》發(fā)布。
隨后,,他感覺對案中的法醫(yī)問題“沒把握”,,輾轉(zhuǎn)找到一位資深法醫(yī)專家,從科研經(jīng)費中出咨詢費用和差旅費用,,邀請專家來北京咨詢法醫(yī)問題,。
比如,高度腐爛的尸體是否應該做尸檢,?專家認為,,尸體無論腐爛到何種程度,法醫(yī)必須按照程序進行解剖檢查,。再比如,,花襯衣圍繞死者頸部,是否能認定為窒息?專家認為,,在機械性窒息中,,單位面積的壓強大小很重要。用小棒將衣服絞緊了勒可以達到窒息的效果,,花襯衫勒達不到窒息死亡的效果,。
最后,這位專家評價,,“尸體腐爛了,,表面看一下,就不去解剖了,;尸體腐爛了,,就認為陰道提取物沒有檢驗的價值;頸部有衣物就認為是窒息死亡,;下雨了,,現(xiàn)場被破壞了,就認為沒有意義,;根據(jù)尸體姿勢,,就認為是強奸殺人……臆斷太多!”
咨詢結(jié)束后,,會議紀要被整理成文,,以陳光中個人名義送到了最高法院分管聶樹斌案大法官的秘書手里。
網(wǎng)上一度認為這是一份“足以改變聶樹斌案命運的會議紀要”,。陳光中卻覺得不知道起了多少作用,,“但如果有相關(guān)領(lǐng)導看了,應當會有影響,?!?/p>
另一邊,從2015年6月到2016年6月,,山東高院四次延長復查期限,。其間,李樹亭和陳光武還在尋找新的證據(jù),。
陳光武因聽證會后的一篇博文,,陷入另一場名譽權(quán)官司,加之身體原因,,在第四次延期期間和聶家解除了委托關(guān)系,。最終聶家的代理人,只剩下李樹亭一人,。
良性遺產(chǎn)
2016年6月6日,,最高法院提審聶樹斌案,。消息傳來,李樹亭覺得“勝利在望”,。
6月20日,,最高法院將案件交由位于沈陽的第二巡回法庭審理。
12月2日,,最高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做出再審終審判決:聶樹斌無罪,!
當天中午,張煥枝打電話給中途退出的陳光武,。72歲的張煥枝在電話這頭哭,,64歲的陳光武在另一頭抹眼淚。他說:“等所有問題都處理完了,,我一定要過去給孩子上墳,,兌現(xiàn)當年的承諾?!?/p>
快90歲的張思之在電視上看到“聶樹斌案”平反的消息,。當年“像一頭咆哮的雄獅一樣”在各種場合為此吶喊的他,更老了,。他曾因五年未推動此案,在公開場合說“深感內(nèi)心有愧”,。
李樹亭覺得使命已經(jīng)完成,,決定退出。12月11日,,他幫聶家推薦了律師王殿學和辜光偉,,由他們幫助聶家申請國家賠償。
“11年8個月16天,,我好像從青年一步跨到了老年”,,他今年52歲,卻有了一頭與年齡不相稱的白發(fā),。
劉博今雖然對當年案件進入復查階段,,聶家取消對他的委托心有怨氣。但仍然覺得,,能參與這個史詩般的案件,,本身就很了不起。
王書金也在看守所的電視中看到了這個消息,。他平靜地告訴彭思源,,“聶樹斌案判了,下一個就該我了吧,?!?/p>
“聶樹斌案發(fā)生在上世紀末的嚴打時期,,辦案程序普遍粗糙,曾留下一批類似的案子”,,陳光中建議,,這些案子都應按照證據(jù)裁判和疑罪從無的原則處理。
人大教授何家弘則認為,,此前逐步確立的非法證據(jù)排除和遏制刑訊逼供等方面的舉措,,已經(jīng)在逐步彌補形成錯案的機制漏洞。而“聶樹斌案”所反映的錯案救濟環(huán)節(jié),,恰恰是此前還未被充分認識的問題,。
“聶樹斌案是否能成為改革的動力,推動建立相關(guān)制度來對抗錯案糾正中的人為阻力,,這是聶樹斌案留給我們的良性遺產(chǎn)”,,他說:“正義已經(jīng)遲到,怎樣讓正義來得再順暢一些,?”
“感謝所有關(guān)注聶樹斌案平反昭雪,,以及以各自力量推進聶樹斌案前行的人們”,2015年3月17日,,在從北京趕往山東高院閱卷的高鐵上,,李樹亭曾寫下這段文字:“這種強大的合力,也是推動我們國家法治建設(shè)的重要力量,?!?/p>
這是預言,也是號角,。
(文中康老漢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