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痞子”媽媽和她的104個孩子）
那些被遺棄的孩子在她身邊長大了,，他們開始能夠分清是非對錯與人心險惡。針對外面對媽媽李利娟的指責(zé),，已經(jīng)工作的毛毛說他們“不懷好意”,，“人要裝善良，只能裝一時,，不可能裝一輩子,。”
李利娟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眉頭緊皺,。
“你一個人敢去四霞子的地盤？”
出租車司機知道目的地,，多收了5塊錢,。他說，去那里很冒險,。
四霞子就是知名全國的河北武安市愛心媽媽李利娟,，因為在家里是第四個女孩，當?shù)厝私o她取了個江湖名號,。21年來，她陸續(xù)收養(yǎng)了104名遺孤,，創(chuàng)建了福利院,。在武安之外，人們贊譽她大愛無邊,，在武安,，很大一部分人稱她為“痞子”,。
痞子，指流里流氣的人,、惡棍,、流氓、無賴,。
因為“痞子”的名聲在外,，很多人視她的福利院為”禁區(qū)“，并流傳很多故事,，這些故事在當?shù)匮蜎]了她的好名聲,。
“禁區(qū)”
大貨車呼嘯而過，帶起的風(fēng)把路旁的塑料袋卷起,，翻滾著飄向天空,，掠過武安市西三環(huán)公路東側(cè)一座廢棄的礦井架，架子頂上綁著一面國旗,，國旗下面是一個50畝的院子,。
院里的房子都是鋁制板材搭建的，有五十多間,。四周用一米多高的鐵絲網(wǎng)圍著,，里面藏獒的叫聲可以輕易刺穿用鐵架子焊接的院門。
這就是出租車司機口中的“禁區(qū)”,，武安市民建福利愛心村,。
“禁區(qū)”更像一個孤島，離武安縣城8公里,，距最近的村落上泉村也有3公里,，周邊一片荒野，溝壑縱橫,，樹木好像都營養(yǎng)不良,，長得低矮、雜亂,，但荒草卻很高,，風(fēng)一吹，能掀起波浪,。
這片荒野是被遺棄的礦區(qū),，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武安靠鐵礦發(fā)家,，這里曾燈火通明,，開礦煉鋼，近幾年一些小鐵礦被關(guān)停，門庭冷落,，人們開始記起它原來的名字,，寡婦墳——上泉村村民說，之前,，人們把離世的單身女人葬在這里,。
聽到愛心村三個字，一名附近的村民撇嘴,，“你去打聽打聽,，這邊的人沒有說她好的?！?/p>
“愛心村里的孩子都是李利娟親戚家的,，根本沒有孤兒?！庇写迕駥冄笫[（ID：boyangcongpeople）說,，她利用這些孩子，搶占了一名村民的鐵礦,，占了部分村民的土地,。
愛心村的阿姨和孩子們。
一位村民說,，“占了我們的地,，我們?nèi)シN，李利娟認識黑社會,，就找人打我們,。”
網(wǎng)絡(luò)上也有指控李利娟的帖子：她掛著愛心媽媽的招牌,，威逼有關(guān)部門,，拿到了開礦許可證，阻礙交通局修路,，獲得巨額賠償.....
村民們說,，在武安沒人敢惹她，因為“她是有名的愛心媽媽,，一動她就會被罵,，官員也不敢承擔(dān)風(fēng)險?！?/p>
就連武安市國土資源局一名官員對此都諱莫如深：“李利娟爭議太大,，沒人敢給你講太多，你也小心些,，她畢竟有那么多孤兒,?！?/p>
不管人們?nèi)绾卧u價李利娟和她的“地盤”，這個“禁區(qū)”存在了近20年,，并且越來越大。去年一年,，這里就增加了29個孩子,。
李利娟告訴媒體，“現(xiàn)在這里有90個孩子,?！?/p>
門打開
2月20日上午，“禁區(qū)”的鐵門打開了,，涌進一幫記者和愛心人士,。
李利娟就站在門口，穿一件黑色棉質(zhì)上衣,，系一條紅色圍巾,，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吹得有些亂。
幾天前,，因為《人民日報》的一條微博,，這位河北的愛心媽媽又一次上了熱搜。
記者和愛心人士隨她進入會客廳,，也是簡易板材搭建的,，因為窗戶很多，顯得明亮,。六條雙人沙發(fā)從頭擺到尾,，還是不夠坐，有人站著,，聽李利娟講述她的往事,。
1996年，吸毒的丈夫把家里的300多萬元敗了個精光,，李利娟與他離婚,。離婚后，為了籌毒資,，前夫竟把兒子賣了,，她追趕到車站，看見兒子正跟一名陌生男人在一起,。男人說孩子是他花7000塊錢買的,。李利娟花了8000，把兒子贖了回來,。
每次面對媒體,，李利娟都會講這段經(jīng)歷,。
后面排隊的記者聽厭了，轉(zhuǎn)身出門,，小聲嘀咕,，“她是個講故事的能手”。
來之前這個記者查了資料,，“她的負面信息不少,，她說的話不能全信?！?/p>
還有李利娟的丈夫許琪,，黑著臉站在門口，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個手腕上戴著一塊金燦燦的手表,，手指上套著一只粗大的戒子。
“一看就像混社會的,?！庇杏浾哒f。
關(guān)于許琪的傳言也很多,，有人稱他許老大,，他被認為是李利娟的“打手”。
一位愛心人士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一輛路虎,、一輛奔馳,，“奔馳是s開頭的，得值一百多萬,?！?/p>
李利娟還在滔滔不絕地講，有人忍不住插嘴：“網(wǎng)上說你是騙子,，你怎么看,？”
她愣了一下，“我的門始終對媒體打開,，你們隨時可以過來看,。”
她讓老三李艷打開每一扇門,，讓記者參觀,。
李艷是李利娟收養(yǎng)的第三個孩子，今年26歲,，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嫁,，“這幾天來的人多，看媽媽忙不過來,，就過來幫忙,?！?/p>
每個房間的擺設(shè)幾乎相同，只有床,。床上的被單有些發(fā)舊,，但洗得干凈，擺得整齊,。
李利娟指導(dǎo)孩子們的作業(yè),。
這里分為嬰兒區(qū)和兒童區(qū)。兒童區(qū)的孩子都上學(xué)去了,，房間都空著，嬰兒區(qū),，孩子都在,。有35位阿姨，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他們是李利娟從附近村子雇來照顧孩子的護工,。
在愛心村，有兩樣?xùn)|西不缺,，雞蛋和牛奶,，“城里孩子都有，我的孩子也要有,?！崩罾暾f，村里養(yǎng)了豬,、羊,、一百多只雞，豬和羊都可以賣,，只是不能賣雞,，“雞下的蛋留給孩子，每天早上保證每人一個,?！?/p>
“媽媽”
傍晚，孩子們放學(xué)了,，大喬二喬跑進屋,，沒有理會參觀者，徑直沖向李利娟,，“媽媽,，媽媽，今天又沒有布置作業(yè),?！?/p>
大喬是李利娟在大橋下?lián)斓?，二喬是在小橋下?lián)斓摹?/p>
“寶貝，媽媽給你布置作業(yè),?！彼贸鲆粡埣垼瑢懥藥椎酪话僖詢?nèi)的加減法,，遞給大喬,。
大喬二喬剛離開，又涌進來十幾個孩子,，要牛奶的,，要面包的，要泡面的,，李利娟應(yīng)接不暇,。
孩子們不會說謊。來這里參觀的人,，都想問問孩子,，“媽媽對你好不好，給不給你喝牛奶,？”
“好,。”
有個娃娃被問煩了,，嚼著面包沖記者喊,，“我媽媽就是好！”
年齡稍大的孩子對媽媽的感情,，不止吃喝這么簡單,。
小屋是李利娟收養(yǎng)的第八個孩子，當年她是在小屋里被撿到的,。她第一次感受到母愛的偉大是在很多年前,。“我和媽媽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一個村里的老大媽笑話我是早產(chǎn)兒,，媽媽忽地沖上來，橫在老大媽和我之間,，對方什么都不敢說了,。”
老三李艷結(jié)婚的時候,，李利娟給閨女準備了嫁妝,，那還是三十年前的規(guī)矩：四條被子，兩個枕套,、兩個枕巾,。除此之外再無它物,。但就是這幾件嫁妝讓李艷覺得“自己有媽，不是孤兒,?！?/p>
李利娟收養(yǎng)的第一個孩子，有些較真兒的成分,。
李利娟的愛心村大門,。
那天她路過煤礦，見一群礦工在路邊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兩三歲,，坐在地上，臉上臟兮兮的,。一個礦工拿著饅頭,，假意要扔給孩子，小女孩剛要接,，礦工拿饅頭的手又縮了回去。
李利娟問,，“誰家的孩子,，你們咋讓她坐地上呢？”
“爹礦難死了,，娘跑了,，都不要她了，我們管啥閑事,？”礦工說,。
“那你們也不能這樣逗她啊，多可憐啊,?！?/p>
“有本事你把她抱走啊,？”
“抱走就抱走,。”
那天是1996年5月9日,。這個孩子讓李利娟有了安全感,，前夫如果再把兒子搶走，她就不會是沒孩兒的娘了,。兩個月后,，又有人把一個嬰兒放到她家門口。李利娟又收下了,。就這樣,，孩子越聚越多,。
相識20多年的老友師如芬眼里，李利娟抱養(yǎng)第一個孩子之前,，就不是從前那個百萬富翁了,，“接連往家里弄孩子，弄得她家人快瘋了,?！钡罾昕偸茄壑樽右坏桑樢怀?，對抗所有家人的反對,。
這些年來，師如芬和眾多護工阿姨都能看見李利娟的兩副面孔,，對待孩子們,，她從來都是柔軟的，從不說一個臟字,；如果誰敢冒犯她和她的孩子們,，這個女人能把一切都豁出去。
“痞子”
別人說她是“痞子”,，李利娟不否認,。
2006年的一天，李利娟沖進了武安賓館,，當時,，武安市正在開人代會。她嚷著要見市長,。
因為孩子戶口的問題,，李利娟跑了兩年，“市委,、市政府,、公安局，我跑遍了,?！?/p>
她堵住了會場出入口，“市長不出來,，任何人不能過去,。”保安將她拖開,，李利娟潑勁兒上來了,，大聲吆喝，“你們不是開人代會嗎，怎么不替人民解決問題,，我死在這里也要見市長,。”
堵市領(lǐng)導(dǎo),，不止一次,。李利娟還曾獨自在市政府門口，堵住了市長的車,。市長說急著要開會,。她更急，“不行,，一定聽我說完,。”
“別人不是說我威逼政府嗎,，就是為這事兒開始的,。”李利娟對剝洋蔥（ID：boyangcongpeople）說,。
那次人代會的沖撞以后,，孩子的戶口解決了。孩子們可以上學(xué),、結(jié)婚了,。
現(xiàn)在，李利娟養(yǎng)的104個孩子中,，有7個結(jié)婚了，4個考上了大學(xué),，還有一個考上了公務(wù)員,。
愛心村的阿姨和孩子們。
2011年5月,，她有個女兒被一群青年在大街上圍毆,，衣服被扒光了，這件事當時上了報紙《妙齡女賣衣服鬧市遭群毆》,，孩子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受到了刺激，醫(yī)生診斷為“應(yīng)急性心理障礙”,，需要兩年時間的治療,。
為這件事，李利娟鬧到公安局,?！盀榱撕⒆樱冶仨殢姾贰,！?/p>
自家的孩子再和別人發(fā)生矛盾,，李利娟不愿意讓步，“百來個孩子,，難免會和別人的孩子發(fā)生矛盾,，我護孩子，會得罪多少父母,？我的名聲會好嗎,？我就是這樣成為女痞子的?！?/p>
21年來,，愛心村的孩子只進不出。
10天前,，還有三個人前來試圖領(lǐng)養(yǎng)孩子,，被許琪趕走了。
李利娟的愛人許琪回憶起一件事,。去年,，一輛車徑直開進院子里，車上下來兩個人,，自稱愛心人士,，他們讓阿姨把孩子們召集起來，開始發(fā)糖,。然后招呼孩子們,，讓有病的站一邊，沒病的站另一邊,。從沒病的里面選出一個漂亮的孩子,，要帶走。
許琪沖他們大吼了一聲：滾,！
李利娟現(xiàn)在拒絕任何人來她的院子里領(lǐng)養(yǎng)孩子,。這是她五年前作出的決定。
五年前,，女兒婷婷被一個殘疾人領(lǐng)養(yǎng),，兩年后，這個殘疾人找了個老婆,，倆人生了一個孩子,，婷婷被拋棄了，流落街頭,，最后被公安局送了回來,，“把孩子當什么,？小狗小貓也不能這樣吧？”
去年那件事以后,，李利娟在門口焊上了鐵門,，院子里養(yǎng)了四條狗，兩條藏獒,。李利娟不在家的時候,，不允許陌生人進入。
有個臨近縣的女人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問能不能收養(yǎng)孩子,，李利娟沒回復(fù)，女人最后發(fā)了一條短信,，“騙子,，死全家?！?/p>
附近的村民又開始議論,，“當然不讓領(lǐng)養(yǎng)了，都給她領(lǐng)走了,，她怎么指望這些孩子發(fā)財,。”
拒絕領(lǐng)養(yǎng),，也成為李利娟的“罪證”,。
“（別人）罵就罵，我不在乎,?！崩罾暾f。她說起強悍的理由,，“一是保護孩子,，二是讓孩子們知道，他們有娘,。”
痛
2月24日,，是李利娟的生日,，說好跟所有的孩子吃一頓飯，但話說完沒半個小時,，李利娟就趕往了石家莊,，因為一個孩子生病在石家莊住院。
“媽媽,，痛,。”
孩子們在玩耍。
李利娟說她最怕聽到但最常聽到這個聲音,。
2月17日夜里,，行行糖尿病發(fā)作，抽搐,、大口喘氣,。
不一會，荒野中已經(jīng)睡熟的院子醒了,，所有房間的燈亮了,，李利娟聯(lián)系醫(yī)院，許琪發(fā)動汽車,，有人跑去打開院子的門,，有人去抱被子。
行行性格溫順,，眼睛很大,，臉蛋豐滿，經(jīng)過搶救,，病情平穩(wěn)了,，他坐在病床上，手里擺弄著一個玩具火車頭,，不時羞怯地抬眼看看周圍的人,。
“你看這些孩子，哪個不漂亮,，外人都以為他們是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崩罾陮冄笫[（ID：boyangcongpeople）說,，越是看孩子高興，自己就越心痛,，“就是大人,，忍受這種病痛也是生不如死，孩子們卻還那么開心地笑,?！?/p>
這里的孩子90%都有病，腦癱,、癲癇,、兔唇、先天性心臟病,、糖尿病,、聾啞,，正常的幾個孩子，是早產(chǎn),，送來的時候都不到二斤,。
最漂亮的秀秀，13歲了,，還要穿紙尿褲上學(xué),。秀秀的排泄系統(tǒng)是再造的，大便總是失禁,；西西食道和氣管是一條,，至今只能吃流食。
“伴隨病痛的,，是心痛,。”許琪說,，2006年前,，孩子面臨的問題多得很，沒有錢,，不能看病,，沒有戶口，上學(xué),、工作,、結(jié)婚都是問題。
因為是腦癱,，李艷能記起的東西不多,，但她記得五六歲時媽媽給她用中藥泡澡，大木桶的藥水淹沒李艷的嘴巴,，只露出鼻子和眼睛,。泡完，李利娟把她抱出來,，用被單裹起來,，放在被窩里出汗。
李利娟說,，當時沒錢去醫(yī)院,，就用中藥給孩子治療，中藥便宜,，一副藥一兩塊錢。
劉元（化名）不相信李利娟沒有錢,。
他給李利娟的福利院做一個工程,，施工費12萬元,，現(xiàn)在只拿到6萬。
曬太陽的潘海艷嘮叨,，“哪有啥錢啊,，孩子看病要錢，吃飯要錢,，都要錢,，花銷太大了?！?/p>
劉元聽到潘海艷說話,，撇了撇嘴，“老板娘沒錢,？她沒錢的話武安沒人有錢了,。”她把李利娟稱作老板娘,。
如今,，這個老板娘負債200多萬。
愛心村像一座孤島,。
賬本
很多人都喜歡替李利娟算賬：
“90年代末,，李利娟搶占了別人的鐵礦，后來武安修西三環(huán),，占了這個鐵礦的地,，李利娟拒絕搬遷，耽誤工程,，最后訛了交通局幾千萬,。”
“去年下大雨,，李利娟帶孩子圍攻政府,，說自己的院子被水淹了，逼迫政府給了她幾十萬,?！?/p>
“她利用孩子騙取政府的低保，她財產(chǎn)上億,?！?/p>
“明目張膽炫富，開奔馳,、陸虎,。她會沒錢？”
這些傳言,，李利娟都聽說過,，“誰的杯子里有多少水,，只有自己知道?！?/p>
許琪說,，修路的時候，確實賠了錢,，很多,，2800萬，但是每年只給30萬,。
“去年夏季連降大雨,，我找有關(guān)部門溝通，希望在附近修一條排水渠,，但一直沒人理會,，我就帶著孩子去找政府?！崩罾暾f,。防洪渠還沒有修好，水來了,，大家連夜轉(zhuǎn)移孩子,，孩子救上來了，家淹了,。
護工孫連霞回憶,，種的十畝莊稼地沖了，一百多頭豬和一百多只羊也沖跑了,，一條大狗關(guān)在籠子里,，大家忙著救人，忘了它,，也被淹死了,。
事后，政府給李利娟撥付了40萬修渠,?！斑@件事就被傳成我?guī)Ш⒆尤デ迷p政府?！崩罾暾f,。
李利娟有自己的一個賬本，賬目很詳細,。上面記著：去年一年,，加上占地賠償款、政府補貼，修渠撥款,、養(yǎng)殖收入,、捐款共有200萬左右。其中,，政府對愛心村的補貼分兩塊，一塊是每年撥付的10萬元現(xiàn)金,，一塊是孩子的低保,，每人平均每月450元。
賬本上也記著去年的總花費：500萬元,。包括35名護工阿姨工資70萬元,，加上100多人的伙食，孩子的書本費等等,。
伙房的一名師傅指著愛心人士剛送來的8袋面粉,，“這些面粉，只夠吃兩天的,?！?/p>
“對于這一大家子人，一百萬相當于一個普通家庭的一萬,?！弊o工潘海艷（音）說。
其中最大的支出是孩子的醫(yī)療費,，170萬元,。在李利娟留存的醫(yī)療發(fā)票中，最大數(shù)額一張為12萬元,。去年年底,，霧霾嚴重，有三十幾個孩子患呼吸道疾病,，最嚴重的一個患痰栓塞,，到北京才治好。光那一次就花了30萬,。
缺錢,，就把錢看得很重。許琪說,，“別人罵我們養(yǎng)孩子是為了錢,，我想說，假如你們罵我們能讓孩子們的病都好了,，你們隨便罵,，到大街上罵?！?/p>
“你看到那輛陸虎和奔馳了嗎,？是許琪（所在公司）老板的,，人們都說是我的?！崩罾暾f,，“假如我敢買奔馳，為啥不敢穿好一點,？”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就“李利娟搶占村民鐵礦、土地”的說法,，午汲鎮(zhèn)一名官員回復(fù)剝洋蔥（ID：boyangcongpeople）,，李利娟的鐵礦手續(xù)齊全，沒有占用耕地,?！拔也恢肋@樣說她的人是什么居心?！?/p>
武安市交通運輸局拆遷辦負責(zé)人說,，西三環(huán)修路前確實有與李利娟就占地的事兒談判，后來道路做了調(diào)整,，但也是正常的在框架內(nèi)的調(diào)整,，賠償也是按政策來的，沒有與她發(fā)生什么過分的糾葛,。
潘海艷（音）和奇奇,。
家
2月20日，陽光正好,，難得沒有風(fēng),。8歲的奇奇和奶奶潘海艷在門口曬太陽。她坐在奶奶身旁,，身體靠著奶奶,。
“叔叔你讓我看下手機，我給你看下我的寶貝,?！逼嫫嬲f著，扒開了袖口,。
“寶貝”是一只紅色的塑料手鐲,，鐲子不是戴在手腕上，而是戴在胳膊上,。
奇奇有小兒麻痹,，不能站立，三年前，人們在福利院門口看見,，一個小女孩撲閃著大眼睛,，雙手支撐著，坐在地面上,。
經(jīng)過三年的治療,，奇奇能站起來了，但要扶著東西,，在她的小房子前,，有一棵小榆樹。奇奇經(jīng)常扶著榆樹玩耍,。時間久了，榆樹下面的樹干被磨得光光的,。
紅手鐲是奶奶潘海艷花兩塊錢給她買的,。
潘海艷的親孫女有一個手鐲，她覺得奇奇也該有一只,。親孫女有爸媽疼,，但疼奇奇的人不多。
奇奇越長越大,，72歲的潘海艷越來越老,，孩子上廁所的時候，潘海艷一只手拽著她,，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彎成弓”。
孩子喜歡吃餅干,，但福利院的餅干不多,，有一次奇奇只分到半塊，吃完了還舔手,。第二天,，奶奶說要回趟家，再回來時,，帶來了一包餅干,。
奇奇倚在奶奶身上，晃著戴手鐲的胳膊說,，“奶奶親,。”潘海艷眼角濕了,，她說她害怕哪天干不動了,，會離開奇奇。
許琪說，這正是李利娟最用心的地方,，“在這里,，她讓這些阿姨固定帶幾個孩子，時間久了就有感情了,，誰也離不開誰了,。”
所有人都管這里叫“家”,，孩子們管護工阿姨叫奶奶,，叫李利娟媽媽，叫許琪爸爸,。90個孩子,，李利娟平均每兩天就能和每個孩子見上一面。
家里也會有爭吵的聲音,，“兩個老太太帶的孩子打架了,，老人都護犢子，指著鼻子用方言對罵,?！?/p>
許琪這個時候會出來制止，但心里感動,，“不親的話,，會真動火嗎？”
對于孩子們而言,，笑和哭都那么輕易,，可這對于李利娟并不容易。
想哭時,，李利娟會跑到院子里,，沒人的角落，嚎啕的那種,。反正也沒人聽到,，旁邊就是西三環(huán)，一輛輛貨車呼嘯,，加上永遠也停不下來的風(fēng)聲,，一下子就把她的哭聲卷走了。
有時哭完了,，李利娟會突然覺得,，“不知道為啥哭?！?/p>
師如芬理解她,，以前她總說,，別人不理解她，罵她,，她哭,，現(xiàn)在，她不為這個,。
李利娟身體不好,，淋巴惡性腫瘤十項兩項超標，肺部檢查毛玻璃肺結(jié)節(jié),，這標志著李利娟肺部有病變?，F(xiàn)在，每天的喘息和無休止地咳嗽總在提醒李利娟,，如果腫瘤超標的項目越來越多,，她就離死亡越來越近。
“別說一百多個孩子,，你一個孩子出事試試,？你聽過袁厲害吧，她落下了什么名聲,？”李利娟怕成為袁厲害。
哭完后,，李利娟又拿起了賬本,，在上面一筆一畫地寫著，“2月20日,，網(wǎng)友雯雯捐款1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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