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曾參與了震驚全國的“5·28”招遠麥當勞殺人案,，2015年2月5日，呂迎春,、張航等三名罪犯來到山東省女子監(jiān)獄服刑,。案發(fā)3年后，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走近她們,，聽她們講述從邪教深淵中艱難自拔,，所經(jīng)歷的幻滅痛苦和浴火重生的過程。
張航做“崇尚科學揭批邪教”的主題演講
不讓讀書不能玩,，不信“神”被趕出家
利落的短發(fā),、干凈的臉龐、純真的笑容,。在山東省女子監(jiān)獄,，記者看到的張航，是一個陽光向上的小姑娘,，讓人很難與殺人犯聯(lián)系在一起,。
然而曾經(jīng)的她，卻是另一番和年齡極不相符的樣子,。
回憶青春期以來那些日子,，對于1996年出生的張航如噩夢一般。2009年,，剛念完初一的她便輟學了,。為了信“全能神”，全家從河北搬到招遠,。受過巨大打擊的爸爸誤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全部家產(chǎn)奉獻出來，轉(zhuǎn)到自稱“眾長子”的“帶領(lǐng)”呂迎春和女兒張帆名下,。
“那時太太太太孤獨了,，就想著世界末日什么時候來?！睆埡交貞?，一開始爸媽忙于“聚會”，不太管她,，她便悶在家里玩,，虛度時日，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交流,，甚至不愿去家門口的小超市買東西,。她懼怕面對外界的疑問：“你家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不上學,？”她不愿意撒謊,，更不敢說出實情。
后來,，邪教組織里的人員逐漸減少,，張航受到的管束也越來越多，不能看電視,、上網(wǎng),，只能學習“全能神”的歪理邪說。那時張航看到別人家都成雙成對,，三五成群,，心中倍感凄涼,。
監(jiān)獄組織“崇尚科學遠離邪教”主題表演,。
“家里沒有什么感情可言,，因為全能神最憎惡情感?！痹趶埡窖壑?，小時候最疼她的姐姐張帆變成了冷酷的模樣。如果她不信“全能神”,，就要被趕出家門,。
張航?jīng)]有勇氣與家里決裂，但是她的弟弟做到了,，也因而受到更大的傷害,。“弟弟比我小5歲,，后來他寧肯受罰也不再信全能神,，被爸媽送去了姥姥家附近的寄宿初中?！?/p>
在獄中,，張航從弟弟的來信中，才知道弟弟的心中有那么深的傷疤,?！敖憬愫蛥斡嚎刂浦謰尩那楦小寢尀榈艿芴碇眯乱露家此齻兊哪樕?，不敢買好的,，即使買好的也要表現(xiàn)出不得不買。每次媽媽去看弟弟,，回來都要把和弟弟見面的心態(tài),、思想、言行交通出來,?！睆埡秸f。
老師曾鼓勵張航的弟弟,，說他成績不錯,，就是偏科,，好好學一定能考上好大學,。然而媽媽去開家長會時卻對兒子說：“你學習怎么樣和我無關(guān)，只要老師別找我就行,?！眰涫艽驌舻纳倌臧严胱詺⒌南敕ǜ嬖V老師,，老師趕忙把他送回招遠家中?！澳菚r我和媽媽并不能理解他,，還嫌他又給我們添麻煩?！睆埡秸f,，萬念俱灰的弟弟吃下了姥姥的半瓶降壓藥，幸好爸媽及時發(fā)現(xiàn)送他去醫(yī)院洗胃,。但從此弟弟就把自己封閉在了絕望里,。
“以前我愛看恐怖片，但都不如我經(jīng)歷的那般恐怖,?！?014年“5·28”案發(fā)前一周，呂迎春和張帆通宵研習邪說,，癡迷到不吃不睡的程度,。極度勞累讓呂迎春產(chǎn)生幻覺，竟把家中愛犬當成“惡靈”打死,?！拔矣X得姐姐和呂迎春瘋了!”張航說。
案發(fā)時,，張航一開始在旁并不敢動手,，呂迎春便吼她，他們打的是“惡靈”,，趕緊動手,。“當時我糾結(jié)的是如果不動手,，事后怎么向呂迎春和姐姐交待,。這可能是全能神對我的考驗?！弊罱K,，呂迎春、張帆,、張航的爸爸,、弟弟、追隨者張巧聯(lián)和張航一起,，把受害者活活打死,。這也讓張航在18歲的青春年華，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
最怕媽媽仍對“全能神”存有幻想
剛?cè)氡O(jiān)時,，張航感到一片茫然,。她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為自己來監(jiān)獄是最后的考驗,。她也不愿相信“全能神”是邪教,。“如果全能神是假的,，那爸爸,、姐姐都死了，現(xiàn)實太可怕了,！”
通過看電教片,，張航看到“法輪功”邪教人員竟打死自己的父母，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并不是個例,。殘酷的現(xiàn)實清晰地展現(xiàn)在她眼前,，讓她喘不過氣。
一開始,，輟學已久的張航不懂如何與人相處,，消極面對生活。警官第一次與她談未來,，她的回答是“就想喝喝咖啡,、遛遛狗”。
國慶節(jié)表演中的張航,。
對于張航來說，監(jiān)獄便是一所大學,，警官就像她親愛的老師,。沒有人歧視她，而是把她當做誤入歧途的孩子,，她感受到了久違的關(guān)懷,。“我常常想幸虧來了這里,，才能脫胎換骨,，真希望媽媽也能來這里學習?！睆埡礁锌?。
曾經(jīng)張航喜歡逃避，如今做事時她總會提醒自己能做到,，堅持下去,。入獄以來,，她參加了歷次以揭批邪教、認罪悔罪為主題的匯報演出以及朗誦比賽,、懺悔演講等活動,。2016年她當選為監(jiān)區(qū)掃盲班教員,，在監(jiān)獄服刑人員教員公開課比賽中奪得第二名?，F(xiàn)在張航還是監(jiān)區(qū)的信息報導員和學雷鋒小組的志愿者，也是監(jiān)舍的幫教聯(lián)號和管理骨干,。在幫助他人轉(zhuǎn)化的過程中,，她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也存在的問題。
看到張航能歌善舞,，監(jiān)獄藝術(shù)團想選她加入,，監(jiān)區(qū)警官考慮到張航年紀輕，三觀還不成熟,，不舍得讓她走,。“張航學習文化知識,、基本技能最重要,。”徐警官說,。
小時候,，張航認為當大人很可怕，懼怕長大,。如今她對自己的未來有了新的期望,。痛心懺悔，積極改造,，今年四月底,，張航減刑5個月。
現(xiàn)在,，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媽媽和弟弟,。未成年的弟弟在山東省未成年犯管教所兩年后釋放?？吹綃寢屢廊粚Α叭苌瘛北в谢孟?，張航猶如驚弓之鳥。有一次,，她在電話中聽到媽媽好像在和邪教人員交流,，不禁撲通跪倒在警官面前，大喊著“救救我媽媽”,。
張航的媽媽其實自始至終放不下孩子,，張航的弟弟受了很大創(chuàng)傷,，如今沒法正常生活，現(xiàn)在跟著母親在云南大理投奔舅舅,。他不愿接觸外人,，這給張航媽媽很大觸動，開始對邪教有所反思,。
淚流滿面的母親下跪求她認罪
與張航相比,，山東省女子監(jiān)獄收押史上刑期最長的邪教人員呂迎春的轉(zhuǎn)化則更加艱難。2014年,，時年39歲的呂迎春因故意殺人罪,、組織利用邪教組織破壞法律實施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獄警對犯人做思想工作,。
剛?cè)氇z時，呂迎春滿腦子幻想“離地成神”,，與警官談話時一口一個“靈界”,。警官怕她自殘、傷害他人,，每天都要派人看護著她,。
呂迎春認為自己才是善良的“好人”，卻被警官的問題問住了：“你們是好人,，做了什么好事,？是救助失學兒童了還是捐助災區(qū)群眾了？”警官又問她：“在你心里,，家人重要嗎,？”她說：“不重要，神最重要,?！?/p>
呂迎春排斥與外界交流，徐警官在輔導孩子寫作業(yè)時,，為呂迎春寫下了一封一封發(fā)自肺腑的信件,。呂迎春拒絕看信，警官就念信,，次數(shù)多了,，她緊緊捂著耳朵的手漸漸松開了。
服刑中的呂迎春在監(jiān)獄組織的紅歌演唱會上表演,。
最終，親情的召喚還是深深觸動了她麻木的心,。2015年春節(jié)剛過,，警官就安排呂迎春和家人會見,，這成為她轉(zhuǎn)化的轉(zhuǎn)折點。
會見室中,，呂迎春一拿起電話,，淚流滿面的媽媽和姐姐就一個勁求她認罪。情急之下,，媽媽要給她跪下,。呂迎春了解到，當聽到招遠公安局打來的電話,，全家嚇哭,，九天沒敢出門,，不敢看電視,。爸爸患有嚴重心臟病，體重一個月掉了二十斤,，雖然沒能來看她,，但想她想得天天哭。姐姐為她奔波著急,，弟弟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
盡管一個勁地搖頭拒絕認罪，但呂迎春開始了激烈的思想斗爭,，直到聽到張帆伏法的消息,，她的頭都炸了?！皬埛懒?，她不是眾長子，邪靈攻擊眾長子之說便不成立,。我真的是殺人兇手,！我有罪！我對不起受害者和她的親人,，對不起同案和她們的親人,，對不起我的家人，更對不起社會,！”
“自私,、狂妄的個性讓我誤入歧途”
認識自己是改造路上最大的難關(guān)。初認罪的呂迎春有時還會幻想,，也許不是“全能神”的錯,，只是張帆的錯，甚至希望是自己的錯,。但在與邪教“法輪功”的對比中,，從邪教特征上她徹底推翻了“全能神”,。
“那時我覺得很委屈，覺得自己被騙了,，像個怨婦一樣恨全能神,，恨張帆。寫思想?yún)R報時,，寫著寫著就想表白自己,。”呂迎春說,，是警官一次次找她談話,，一年半后為她換監(jiān)舍、換幫教,，從各方面幫她解開心結(jié),。“孫警官跟我說,，她的同學在幫助山村貧困孩子,，說的時候直掉眼淚，我也很受觸動,?！眳斡赫f。
她開始閱讀心理學書籍,，漸漸發(fā)現(xiàn),，從小就自以為是，好強,、自私,、狂妄的性格讓她一直以正義者自居，這些人性弱點恰好被“全能神”抓住了,。警官又怕傷到她,，看到她一點進步就鼓勵安慰。
她想起最初的自己,，曾有幸福的家庭,，在商場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然而自從她要好的同學帶她誤入歧途,，她竟三次離家出走,。哪怕經(jīng)常被邪說嚇得從噩夢中驚醒，仍癡迷到拋棄家庭,、和丈夫離婚,、不管女兒的地步。之后又狠著心把爸爸辛苦給找的工作辭掉,，扔了交了十幾年的保險,，斷絕了在世界上一切活路,。
呂迎春參加監(jiān)獄組織的新年活動,。
“每次看5·28視頻中的自己,，我都渾身緊繃，呼吸困難,，不敢相信那個行兇者是我,。沒信邪教前，我不是這樣的,。老公說一看到我就覺得很溫柔,，沒壞心眼，才選擇了我,?！被貞涍^去，呂迎春泣不成聲,。
呂迎春在獄中寫下了幾萬字的揭批邪教“全能神”和懺悔罪過,、自我剖析的文字材料,。2015年她參加了監(jiān)區(qū)教員競崗,、隊列會操比賽、育新文化節(jié)匯演等各項活動,，并以出色的教學成績在年底被評為監(jiān)區(qū)的優(yōu)秀教員?，F(xiàn)在呂迎春已經(jīng)成為監(jiān)區(qū)的改造積極分子和監(jiān)舍幫教骨干。2016年,，她參加了監(jiān)獄舉行的“國旗下的懺悔”演講活動,，向被害人和政府、社會真誠地認罪,。去年底,，呂迎春無期徒刑減為有期徒刑21年零3個月。
在獄中所學到的科學道理,，她會及時寫信傳遞給家人,。“以前我的言傳身教把孩子帶壞了,，我寫信告訴她多看心理學書籍,，引導她走正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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