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癌詐捐事件還原 王鳳雅母親揭詐捐門細節(jié)

原標題：河南眼癌女童母親“詐捐”事件還原

對于公益機構質疑家屬不愿意讓孩子到大醫(yī)院化療，王鳳雅的爺爺王太友表示,，主要原因還是經濟條件問題,。后期，他們對志愿者和愛心人士也失去信任,，不愿意再接受他們的幫助,。

2017年11月3日，王鳳雅拿著縣醫(yī)院的片子,，到鄭大一附院就診,。受訪者供圖

“都想給孩子自己認為最好的。卻變成了這樣的撕裂,?！?月27日，最早一直質疑王鳳雅家屬的微博大V@作家陳嵐發(fā)表微博,，表示向王鳳雅的家人,、向努力奔波的民政和公安及村鎮(zhèn)干部等所有在這場風波中受到傷害的人們道歉。

河南三歲女童王鳳雅,，2018年5月4日因視網膜母細胞瘤離世,。5月24日，某公眾號發(fā)布文章《王鳳雅小朋友之死》,，指責其母楊美芹利用女兒患病在水滴籌,、火山小視頻等平臺上募集善款15萬元，卻沒有將善款用于治療女兒的疾病,，而是用來治療小兒子的唇裂,，“利用小鳳雅存活的希望詐騙”。

隨后,，王鳳雅家人遭網友聲討,。在農村貧困家庭面對癌癥的兩難選擇中，家屬、志愿者一度陷入互不信任,、互相指責的“羅生門”,。

5月25日至5月27日，河南省太康縣張集鎮(zhèn)溫良村的王家里,，始終聚集著大批媒體記者,。5月25日下午，面對媒體記者的鏡頭,，說到“沒有錢,，不能給她最好的治療”，楊美芹再也說不下去,，哭得幾乎昏厥,，渾身顫抖。

5月25日,，楊美芹接受采訪時情緒崩潰痛哭不止，圖為楊躺在床上哭泣,，小兒子俯在媽媽身上,。實習生王露曉攝

她還對記者表示，家人不愿接受陳嵐的道歉,。接下來,，他們將依法維權，如果協(xié)商無果,，將起訴參與炒作此事的相關公益人士,。

“詐捐”之爭

早在今年4月8日，微博“小希望之樹”,、微博“作家陳嵐”就開始在微博上發(fā)文,，質疑楊美芹一家詐捐。5月24日《王鳳雅小朋友之死》一文,，更是將王太友,、楊美芹一家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對于文章指出的,，家屬將善款用于孫子治療兔唇,，王太友予以否認。他說,，治療孫子的兔唇是2017年4月,，而王鳳雅查出眼癌是11月,，而且治療兔唇的費用是嫣然天使基金承擔，不存在挪用善款的可能,。

北京嫣然天使兒童醫(yī)院一名工作人員證實了王太友的說法,。這名工作人員告訴新京報記者，楊美芹一家申請了嫣然天使基金,，并于去年4月底帶孩子到北京動手術,，手術費全免，5月3日就出院了,。

事實上,，網文質疑楊美芹將善款用于兒子治療兔唇，源自于去年12月2日,，楊美芹在朋友圈曬出了一張北京嫣然天使兒童醫(yī)院的照片,，并配發(fā)文字“大的地方就是不一樣干凈”,。楊美芹表示,，這次是帶兒子去復查，總共復查了三次,，分別是5月,、7月和12月，發(fā)微博是為了“表達對嫣然的感謝和幫嫣然宣傳宣傳”,。

“兔唇手術后,，半年內復查三次，這是常規(guī)的診療程序,。復查也是免費的,，家屬只需要出掛號費?！鄙鲜霰本╂倘惶焓箖和t(yī)院的工作人員告訴新京報記者,，掛號費現(xiàn)在每次只需160元，去年那時候更便宜,。

對于網傳的“籌款15萬元”,，王鳳雅家人也表示異議,。15萬只是預計目標，實際沒有這么多。

5月25日,，水滴籌官方發(fā)布聲明稱，楊美芹分別于2017年11月3日至29日,、2018年3月15日至27日通過“水滴籌”平臺發(fā)起兩次個人求助,，共有2249人次伸出援手，實際籌得款項35689元,。

同一天,，上海大樹公益服務機構在其官方微博發(fā)布聲明,，表示“雖然在愛心人士的呼吁下參與了救助，但此項目我機構未立項未籌款未撥款”,。

王太友告訴新京報記者,，加上微信紅包、直播打賞募集的2949元,，楊美芹總共募集資金38638元,。

5月25日下午，王太友在太康縣張集鎮(zhèn)民政所,、水滴籌,、媒體等人員的陪同下，前往河南省太康縣民政局社會福利股,，將剩余的1301元善款捐給慈善組織,。

為了說明善款去處，王太友根據(jù)現(xiàn)有票據(jù)和回憶,，列出了一張花銷明細,，包括“拍片費3000元”“奶粉11000元”“救護車費1400元”等14項支出，這些在村里診所,、太康縣人民醫(yī)院,、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以下簡稱鄭大一附院)和王鳳雅日常開銷的花費，合計37337元,，剩余1301元,。

鳳雅爺爺梳理的花銷清單,。實習生王露曉攝

王太友表示,，這些善款主要用于王鳳雅輸液治療、奶粉,、玩具等,。“我們想滿足孩子的心愿,，讓她吃好喝好點,，奶粉都是買兩百多一瓶的，想要的玩具也都買給她,?！?/p>

不過，對于這份明細,，太康縣公安局宣傳科長表示,，有些數(shù)據(jù)警方也無法核實真假，“比如買水果,、玩具,、奶粉到底花了多少錢,，我們確實調查不清楚。村診所的賬也沒有記錄,?！?/p>

對于公益機構質疑家屬不愿意讓孩子到大醫(yī)院化療，王太友表示,，主要原因還是經濟條件問題,。后期，他們對志愿者和愛心人士也失去信任,，不愿意再接受他們的幫助,。

“拿不出這個錢”

楊美芹一家住在太康縣張集鎮(zhèn)溫良口村。楊美芹有五個孩子,，四個女兒一個兒子,。王鳳雅排行老四。

楊美芹記得,，王鳳雅出生幾天后,，她就發(fā)現(xiàn)，照著燈時,，女兒的眼睛有點反光,，“我還在想她眼睛怎么那么亮呢,，再看又沒有了,。”之后,，一直到兩歲半,，女兒也沒出現(xiàn)什么癥狀。

屋里擺的相框中100天的王鳳雅,。實習生王露曉攝

去年9月，王鳳雅突然開始眼睛疼,。楊美芹帶她去同鎮(zhèn)的南張樓村一家私人眼科診所看病,，之后一直就在那輸液、滴眼藥水,。

“她一開始的癥狀是眼睛酸疼,、流淚，我給她診斷的是角膜炎和白內障,。治療方法是滴眼藥水和輸液,，輸液輸?shù)氖窍姿帯,！?月26日,，這家診所的醫(yī)生張連營告訴新京報記者,。

去年10月下旬，王鳳雅突然發(fā)高燒,，掛了一星期吊瓶依然不退燒,，還直說眼睛疼。

10月29日,，楊美芹帶著王鳳雅到太康縣人民醫(yī)院眼科看病,。經過眼軸位CT和腦顱磁共振檢查，王鳳雅被查出患有視網膜母細胞瘤,，但腦顱未見明顯異常,。

當時接診的是眼科醫(yī)生張凱華?！皺z查完后,，我就告訴家長，這個病只能去大醫(yī)院治療,，縣里醫(yī)院沒法治,。”他告訴新京報記者,，這次王鳳雅看病并非使用本名,，而是用了另一位5歲兒童楊某某的名字。當他開轉診單時,，家屬告知孩子沒有參加新農合,，“只有參加新農合，轉診才能報銷,，我讓她下次再來開,。”

11月2日,，楊美芹再次帶著王鳳雅到人民醫(yī)院找張凱華開轉診證明,，這次提供的是真名。

對于“借名看病”一事,，王太友告訴新京報記者,，王鳳雅在2017年查出眼癌之前已經辦了新農合，但是要到2018年1月1日才能報銷,。因此,，家人用了楊美芹侄子的名字給王鳳雅看病，這樣可以報銷,，“一開始,，不知道鳳雅是什么病，但后來查出是這個病后,，就堅持要用真名了,?！?/p>

張凱華拒絕開轉診證明后，當天楊美芹又帶王鳳雅去太康縣人民醫(yī)院老院區(qū)重新做了檢查,。家屬提供的一張?zhí)悼h人民醫(yī)院11月2日的診斷說明書顯示,，王鳳雅患視網膜母細胞瘤，醫(yī)生建議是：“本院無條件治療,，建議轉上級醫(yī)院治療”,。

太康縣人民醫(yī)院2017年11月2日的診斷證明書,。實習生王露曉攝

這次接診的眼科醫(yī)生張琴告訴新京報記者,，那天她建議家屬轉院，連藥也沒開,，“這病我們醫(yī)院治不了”,。

據(jù)家屬介紹，11月3日,，他們就帶著王鳳雅到了鄭州,。在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醫(yī)生看了縣人民醫(yī)院拍的片子后,，確認是視網膜母細胞瘤,。“醫(yī)生說,，要找專家會診,，癌細胞沒有轉移的情況下，馬上給她做手術,?！?/p>

11月9日，家屬再次帶王鳳雅到鄭大一附院參加專家會診,。王太友回憶道，當時會診的專家有六七個,，他問專家有什么治療方案,，一個歲數(shù)大的醫(yī)生說，手術不能做了,，雙眼摘了也保不住命,，建議化療。

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眼科中心主任醫(yī)師陳悅參加了專家會診,。她說自己已經記不清具體細節(jié),，只記得王鳳雅是門診病人，“我們給家屬說了有手術治療,、化療,、放療,，手術就是眼摘。家屬不是很接受眼摘,，我說不想眼摘的話就化療,。”

一張鄭大附一院于2017年11月9日診斷說明書顯示,，王鳳雅的病為雙側眼球內母細胞瘤,，建議住院進一步檢查，必要時化療,。

鄭大一附院2017年11月9日的診斷證明書。實習生王露曉攝

但是,，家屬并沒有選擇住院化療,。王太友說，當時醫(yī)生說,，不管手術還是化療,，誰也不能保證孩子能活多久。而且,，住院要先交兩萬塊錢,，一個月做一個化療，“我們拿不出這個錢,，就回家籌錢,。”

癌細胞向腦顱轉移

王太友說,，正是為了給孩子籌錢化療,，這次從鄭州回來后，11月初開始,，楊美芹才開始在水滴籌平臺上籌錢,。

第一次水滴籌，楊美芹只籌到了一萬兩千多元,。楊美芹說,，今年2月，在鄰居建議下,，她在火山小視頻上發(fā)王鳳雅的照片,，吸引關注。有網友留言建議她公布手機號,，之后,，有一些網友加了她的微信，給她發(fā)紅包?！?月份,，有網友建議我開直播，說直播打賞賺得多,。我就開了直播,，接受打賞?！?/p>

但是,，王鳳雅的病情持續(xù)惡化。

從鄭州一附院確診回來后,，王鳳雅就一直在南張樓村眼科診所輸消炎藥,。醫(yī)生張連營告訴新京報記者，那段時間大概花費了1700多元,，“治療后,，孩子眼睛有些好轉，能睜開眼了”,。

院子里放著搖籃,，據(jù)鳳雅奶奶說，是在她輸液的時候為了哄她買的,。實習生王露曉攝

到去年12月底下雪,，天太冷，王鳳雅被家人轉回溫良口村衛(wèi)生室,。醫(yī)生王學良也向新京報記者證實,，從今年1月份到3月份，王鳳雅一直都在他那里輸甘露醇(降低顱內壓),、抗生素(消炎)和營養(yǎng)液,，“總共花了1900多元”。

從火山小視頻,、直播打賞里籌到大約2000多元時,，3月14日，楊美芹再次帶王鳳雅到太康縣人民醫(yī)院復查,。

當天接診的醫(yī)生依然是張琴。她告訴新京報記者,，當時她見到的王鳳雅右眼眼球已經明顯凸出,，家屬說孩子已經不吃飯了。醫(yī)院為王鳳雅做了腦顱磁共振，發(fā)現(xiàn)癌細胞已經向腦顱擴散,，且有梗阻性腦積水,。

“當時，家屬問我,，孩子還能活幾天,，我說，我說不好,?！睆埱俑嬖V記者，不過一般情況下,，出現(xiàn)這種情況,，可能是保不住命了，只能治療延長生命,，但她兩次給王鳳雅看病，均沒有表示要采取保守治療,，“我只能是建議他們去大醫(yī)院治療,。”

3月14日這天,，曾接診過王鳳雅的醫(yī)生張凱華也再次見到孩子,，她也建議楊美芹趕緊帶孩子去大醫(yī)院檢查，當時楊美芹情緒不太好,，“她說大醫(yī)院都看過了,，都說沒法治療了?！?/p>

太康縣人民醫(yī)院2018年3月14日的磁共振診斷單。實習生王露曉攝

這次檢查完后,，楊美芹第二次在水滴籌上籌錢,。根據(jù)水滴籌的聲明，這次籌款日期是2018年3月15日至27日,，預計籌款15萬元,，實際籌款23316元。

但是,，王鳳雅還是沒能到大醫(yī)院治療,。從3月15日開始，王鳳雅被送到張集鎮(zhèn)衛(wèi)生院住院,。主治醫(yī)生楊榮光告訴新京報記者,，當時王鳳雅比較煩躁，總是哭鬧，也有發(fā)燒,，但意識還比較清醒,，會喊餓、不要輸液,，“我看了檢查報告,，癌細胞已經顱內轉移了，按常理說,，這就要命了。我們也沒有什么好的治療方案,，只能給她增加營養(yǎng),、能量;發(fā)燒就治發(fā)燒，咳嗽就治咳嗽,，盡量給孩子延長生命,?！?/p>

正是王鳳雅在張集鎮(zhèn)治療期間,，志愿者開始介入此事,，并開始與王太友一家人“爭奪”王鳳雅,。

上海大樹公益服務支持中心醫(yī)療救助項目負責人白夢雪向新京報記者提供了一份《王鳳雅救助過程》,，稱今年3月18日,，有志愿者向一家公益機構求助,，說一位微信名為“永遠平安”(注：楊美芹微信)的人說孩子病了,，需要幫助擴散水滴籌籌款。但當志愿者看到家屬提供的診斷證明,，發(fā)現(xiàn)得了視網膜母細胞瘤的王鳳雅一直在鎮(zhèn)醫(yī)院治療,，從沒進行化療。志愿者多次提出要提供幫助未果,，“我們對此特別疑惑,，鳳雅得了“視網膜神經母細胞瘤”，惡性腫瘤發(fā)展非常迅速,，不做化療根本沒有控制病情的可能,，怎么只是在鎮(zhèn)醫(yī)院掛水呢?”

“爭奪”王鳳雅

4月5日，愛心媽媽馬嬋娟趕到了楊美芹太康家中,，提出要帶孩子去北京治療,。

楊美芹說,，馬嬋娟來說要提供幫助的時候,，她內心很感激，覺得怎么會有這樣好的人,，“她一來和我抱頭大哭,。”

一開始,，王太友對馬嬋娟也是抱著信任的態(tài)度,，“她說，已經幫我們聯(lián)系好北京兒童醫(yī)院,，把我們的證件資料傳給北京那邊的志愿者,，他們會辦好一切手續(xù)，我們過去可以直接入院治療,，我們才同意跟她一起去北京的,。”

當晚十一點,，王太友一行登上了北上的火車,。第二天早上九點多，到達北京,?！爱敃r有七八個志愿者來到了北京兒童醫(yī)院，對我們拍照,?！蓖跆迅嬖V新京報記者，到了醫(yī)院他們才發(fā)現(xiàn),，馬嬋娟實際上并沒有聯(lián)系好醫(yī)院,。當天，志愿者也沒幫王鳳雅掛上號,，一開始用的是別人的住院卡,，中午十一點左右，才在急診科給王鳳雅辦上卡,。

5月26日,，楊美芹一邊和記者講話一邊呆呆地望著門外,。實習生王露曉攝

王太友說，當天在眼科的時候,，醫(yī)生告訴他,，王鳳雅病情已經很嚴重,，手術已經沒有意義，孩子身體虛弱,，不能化療,。中午十一點多，他們抱著孩子去急診科,，要求給孩子輸營養(yǎng)液,，“從頭天下午出發(fā)，到第二天中午她都幾乎沒有進食,，在臥鋪上的時候,，就已經虛弱到喝不下奶粉了?！?/p>

等了很久,，王鳳雅也沒能輸液，王太友決定出去找診所先給孩子輸液,?！爱斕煸谕饷嬖\所輸完液，我們就連夜包車回家了,?！?/p>

王太友告訴新京報記者，他對志愿者的不信任是一點點累積的,，原因包括總是給孩子拍照,，沒有兌現(xiàn)在北京入院治療的承諾，還和孩子媽媽說“哭得越厲害,，捐錢越多”,，等等。

對此,，馬嬋娟此前在接受其他媒體采訪時表示,，當時拍照片的目的是讓關注的人知道事件進展。糾結哭不哭沒有意義,。而家屬堅持要走的實際上是因為,，他們想立刻做手術，不想化療也不想等,。

新京報記者多次請馬嬋娟詳細回應家屬的質疑,。截至發(fā)稿時，馬嬋娟表示“我只想說,，我是受愛心媽媽們委托,，去那邊試著勸說她們去給孩子看病的”，并表示自己知道私募是違法的,。關于北京之行的其他問題,，記者未獲回應,。

4月8日，大樹公益官方微博“小希望之樹”發(fā)布尋人啟事,，尋找王鳳雅,。尋人啟事稱，王鳳雅情況已經嚴重到危及生命,?！?月6日，愛心媽媽幫她在北京聯(lián)系了床位,，但家屬不顧小孩生死，強行抱著小孩跑了,，孩子生死不明,。”

王太友告訴新京報記者,，他們7號凌晨回到太康家中,，“到家之后，就發(fā)現(xiàn)孩子在發(fā)燒,，燒到了39℃多,，就趕緊叫了村里診所的醫(yī)生來給孩子輸液。當天下午,，我們回到了鎮(zhèn)衛(wèi)生院,，醫(yī)生說，你們不要再來掛針了,，回家吧,，孩子不中了，就在村里輸點營養(yǎng)液,?！?/p>

一天兩次轉院均未被收治

4月9日，一直在家中輸液的王鳳雅突然臉色蒼白,，輸液也輸不進去,，被送往太康縣人民醫(yī)院兒科重癥病房搶救。

“醫(yī)生不停按鳳雅的心臟,，她的心跳微弱,，幾乎就要停了?！睏蠲狼壅f,，當時醫(yī)生問她，要不要堅持治療,，她回答堅持,，但醫(yī)生說進一步治療需要做腦CT看腫瘤有沒有破裂,，要拔掉氧氣，孩子可能撐不到做完檢查,。如果孩子中途死亡的,，就要送太平間直接火化?！搬t(yī)生還說,，孩子可能撐不到明天了，這種情況,，我只好放棄,。如果進太平間火化，就什么都沒有了,，我想讓她從家走,。”

于是,，楊美芹抱著王鳳雅坐救護車回家,。“路過張集鎮(zhèn),，我給孩子買了好多衣服,、鞋子和布娃娃，怕她撐不到第二天早晨,，沒時間買了,。”楊美芹說,，但是,，還在路上，王鳳雅又動了,，她趕緊把她帶回家輸液,。

王鳳雅家的客廳,，30元的芭比娃娃和200多元的電子琴是鳳雅確診后楊美芹給她買的。實習生王露曉攝

當天晚上,，志愿者在網絡上發(fā)布消息,，稱王鳳雅已經死亡。當?shù)鼐浇槿胝{查后,，確認王鳳雅死亡消息不實,。

王鳳雅從太康縣人民醫(yī)院兒科重癥病房回到家的這天晚上，太康縣,、張集鎮(zhèn)婦聯(lián),、公安,、民政部門的人來家里查看情況，并讓家屬把孩子帶到鎮(zhèn)衛(wèi)生院治療,。

鎮(zhèn)衛(wèi)生院醫(yī)生楊榮光證實了這一說法,。“當晚送來后,，第二天上午在我院輸液,。下午政府部門工作人員說服家屬，把孩子送到縣人民醫(yī)院,。但送過去后,，縣人民醫(yī)院已經不收了。當天,，又送到河南省腫瘤醫(yī)院,、鄭大一附院，都沒有接收,。當天夜里又送回家里?！睏顦s光告訴新京報記者,。

不過，新京報記者在太康縣人民醫(yī)院兒科重癥病房查到信息是,，王鳳雅于4月11日下午17時22分在太康縣人民醫(yī)院入院,，18時30分出院。當時接診的醫(yī)生聶超群告訴新京報記者,，“當時我們建議的是,，去河南省腫瘤醫(yī)院?！?/p>

聶超群記得,，當時他看到的王鳳雅處于昏迷狀態(tài)，右眼明顯凸出,，“大概是一個高3厘米,，寬5厘米的腫瘤?！甭櫝赫f,，他們只給王鳳雅做了簡單的檢查，發(fā)現(xiàn)她呼吸,、心率都正常,，只是發(fā)燒38.5度，“生命體征正常,，在轉院途中不會有什么問題,?！?/p>

當天轉到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后，楊美芹說,，值班醫(yī)生告訴她,，孩子只能進重癥監(jiān)護室，不能手術,、也不能化療,，每天費用要一萬多。如果去世了,，同樣要直接送太平間火化,。“政府的工作人員說了,，費用由他們出,，但是，我一方面不好意思讓他們承擔這么多費用,，另一方面還是想抱著活著的鳳雅回家,。于是決定不進重癥監(jiān)護室，連夜坐救護車回家,。之后就送到鎮(zhèn)衛(wèi)生院治療,。”

張集鎮(zhèn)文化服務中心主任吳玉杰這天也跟隨家屬前往鄭大一附院,，他證實,，當時鄭大一附院的值班醫(yī)生還問家屬和鎮(zhèn)政府陪同人員，王鳳雅已經是中晚期,，為什么還送到他們醫(yī)院?家屬說,，志愿者一直在網上質疑他們，他們承受輿論壓力很大,。一定要給孩子辦住院,。“我們鎮(zhèn)里還拿了錢,，準備給孩子墊醫(yī)藥費的,。但醫(yī)生說，如果實在要住院,，只能進ICU,，家屬就把孩子抱回家了，怕孩子死在醫(yī)院,，直接火化,，就見不到了。”

“不折騰孩子去任何地方”

直到王鳳雅生命的最后階段,，志愿者們仍然沒有放棄,。4月13日，大樹公益工作人員白夢雪等三人來到張集衛(wèi)生院看望王鳳雅,，并帶來救助合同,，希望家屬能簽字接受救助。

上述《王鳳雅救助過程》顯示,，大樹公益工作人員建議,，如果帶孩子到鄭州就醫(yī)，待孩子身體指標穩(wěn)定后,，可以根據(jù)專家建議,，帶到北京或者上海就醫(yī)，醫(yī)療資源由大樹公益負責,，也會持續(xù)支付孩子所有醫(yī)療費用,。另外，在醫(yī)院附近一公里范圍內租賃一處房屋供家屬住宿,。

對此,，王太友表示，當天白夢雪一開始提出的方案是在鄭州治療,，方案是在重癥監(jiān)護室治療,，還給家屬租房。他還提出了大樹公益把在發(fā)的微博刪掉,。“這個方案我是同意的,。后來她給他們大樹公益中心的領導打電話,，就改口了，說不能去鄭州,，要去北京上海,。我說除了鄭州，別的地方我都不能配合,?！?/p>

對于為什么只接受鄭州，不接受到北京上海,，王太友表示,，因為不管去哪里，都是進重癥監(jiān)護室,，都是不能化療不能手術,，去鄭州孩子能少受點罪。王太友對上一次北京之行的一路辛苦顛簸心有余悸?！霸儆芯褪?，我認為他們非要去北京上海，有他們利益的考慮,，因為去北京上海能籌到更多錢,。”王太友說,。

王鳳雅家的院子。實習生王露曉攝

《王鳳雅救助過程》顯示,，在等待家屬商量結果時,，大約13時30分，王鳳雅奶奶突然搶走大樹公益工作人員手機,，并對其進行毆打,。

王太友則告訴新京報記者，鳳雅奶奶看到白夢雪在擺弄手機發(fā)微博,，就上前搶下白的手機,，讓她不要再發(fā)了。白夢雪把手機奪回來,，推了鳳雅奶奶一把,。

對此，太康縣公安局宣傳科長張磊落對此事的說法是,，當時白夢雪在玩手機,，王鳳雅奶奶以為又在拍視頻，就去奪手機,，“是奪手機的過程,，沒有發(fā)生爭執(zhí)，這個問題很清楚,，我參與調查了,。”

這次,，家屬與志愿者之間的協(xié)商依然沒有結果,。大樹公益工作人員離開了王家。

5月25日,，上海仁德基金會發(fā)布聲明,，“因收到網友反饋，提出對‘王鳳雅’事件相關方上海大樹公益服務中心的爭議問題,，上海仁德基金會主動暫停上海大樹公益服務中心在我會名下籌款,?！?/p>

對此，同日大樹公益發(fā)布情況說明稱,，在王鳳雅事件中,，大樹公益未立項未募款未撥款，機構公號也沒轉發(fā)該事件任何新聞,，“王鳳雅事件和我們的任何項目沒有任何關系,。”

新京報試圖采訪白夢雪,，她表示,，針對此事她已不接受采訪。

5月4日,，王鳳雅離世,。

“其實，4月份從鄭州回來后,，我就想再也不折騰孩子去任何地方了,。”楊美芹說,。

記者問她：“把孩子帶回家讓她從家里走,，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我覺得很重要，鳳雅是我一手帶大的,，進太平間火化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我想讓她從家走，這樣她走了媽媽也覺得她還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