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在“被強奸”漩渦中掙扎八天后,,一位44歲農(nóng)婦選擇自殺
2023年7月23日,,義永紅決定走上絕路。
她將遺書謹放在床頭的塑料凳上,,將始終陪伴她的腰包和手機整齊放在床邊,。
腰包里裝著三千多元現(xiàn)金,。
她鎖上家門,不顧洗衣機中的尚未晾干的衣物,。
"我馬上離去,,我無法規(guī)避給你們帶來的損害......我不求你們原諒,只期望你們能幸福地生活,,拋卻我這個失敗的妻子和母親,。"她在遺書中這樣寫道。
自殺地點挑選在一個里外,,必須穿過一片茂密的番石榴地,。
白色塑料袋里裹著尚未成熟的果實,掛滿整片果園,,這是她這個夏天的成果,。
番石榴樹不高,穿行其中需要彎下腰,,每走幾步就要跨過一道排水溝,。
最后一段路是一條約兩米高的斜坡,攀登上去就是堤壩,,面前是水面廣闊的水塘,。
堤壩上生長著茂密的含羞草,郁郁蔥蔥,。
她將粉紅色的拖鞋整齊地擺放在岸邊的臺階上,,鞋尖指向水塘方向。
幾個小時后,,她的丈夫程善志發(fā)覺了她,,妻子身穿紅衣,以俯臥的姿勢漂浮在水塘中央,。
在自殺的8天前,,已經(jīng)44歲的她報案稱遭受了水果商販黃某冠的強奸。
然而,,警方缺乏證據(jù)證實犯罪事實,,因此決定不立案。
而在她自殺后的9月7日,,警方以"發(fā)覺了新的證據(jù)"為由決定重新立案調(diào)查,,為了證明強奸之事,她的遺體被剖開進行驗尸,,并保存在冰柜中,。
這是芭蕉地里的不幸遭遇。
臺風"泰利"正在靠近,。
在狂風暴雨到來之前,,義永紅必須完成她家20多畝芭蕉地的砍伐工作,。
黃某冠在文昌最繁華的公園附近開設(shè)了一家水果批發(fā)攤位,經(jīng)常上門與果農(nóng)進行交易,。
在文昌地區(qū),,種植水果的多是從瓊州海峽過來謀生的外地人,而水果商販則主要是當?shù)厝恕?/p>
義永紅很少露面賣芭蕉,,大部分時間都在芭蕉地里埋頭勞作,。
直到2023年初,義永紅的丈夫程善志通過老鄉(xiāng)介紹,,才與黃某冠展開了業(yè)務(wù)往來,。
在事發(fā)前,他們已經(jīng)五次將芭蕉賣給黃某冠,,共計1480元。
最初兩次交易由程善志砍伐芭蕉并與黃某冠進行交易,,但由于丈夫的左腳踝嚴峻受傷,,義永紅接手后三次的芭蕉砍伐工作。
正是這三次獨自賣芭蕉的經(jīng)歷,,將義永紅的生活推向了無盡的悲境,。
義永紅夫妻承包的芭蕉地與她租住的村子相距甚遠,騎電動車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
2014年,,他們在芭蕉地旁邊用空心磚蓋起了一棟磚房,周圍兩百米內(nèi)無其他建筑,。
當他們在2022年搬離時,,只剩下一條看家的狗和幾只散養(yǎng)的雞。
空置的舊房已經(jīng)布滿灰塵,,荒涼寂寥,,廚房再也沒有煙火,床鋪也再沒有人居住,。
除了勞作時稍作休息,義永紅很少來到這個地方,,茂密的大樹幾乎要吞噬這座小房子,。
7月2日,義永紅接替腳傷的丈夫前往芭蕉地和黃某冠單獨砍芭蕉,。
通常情況下,,商販會到地里挑選芭蕉,然后果農(nóng)會砍下芭蕉背到地頭,,最后過秤并裝車,。
義永紅似乎喜歡粉紅色,,她有一件粉紅色的短袖,在勞作時穿著,,右肩沾滿了芭蕉深綠的膠痕,。
事后,義永紅向丈夫坦白,,她告訴他,,在那次砍芭蕉的過程中,黃某冠趁機觸摸了她的胸部,。
他還對她說:“你不要這么辛苦,,我可以給你錢,?!绷x永紅堅決拒絕了他:“你不要說這樣的話,我們是為了辛苦的工作賺錢,,我不是那種人?!?/p>
在芭蕉地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無法找到更多證據(jù)。
其他商戶稱,,在事件發(fā)生后,已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黃某冠,。
9月2日下午,,黃某冠的妻子在水果店旁擺攤賣水果,,她情緒激蕩,,拒絕接受采訪:“你不知道他們給我們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響,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p>
之后的一周,芭蕉需要再次采摘,,義永紅和黃某冠再次在茂密的植被和荒涼無人的芭蕉地相遇,。
這種相遇似乎無法幸免:義永紅挑選忍耐,而與他們合作的“芭蕉老板”只有三個,,一個是年事已高的老伯,,走路有些蹣跚,另一個不會上門收購,,最后一個就是黃某冠,。
黃某冠的不軌行為再次發(fā)生,但未能得逞,。除了支付了470元的芭蕉款項,,黃某冠還多給了義永紅100元,但她決絕地將錢退還給他,,沒有接受,。
第三次事件發(fā)生在臺風抵達之前的兩天,。程善志描述說,,7月15日,,義永紅按照約定時間前往芭蕉地進行挑選,、砍背,、過秤和裝車的工作,。
在付完款項后,,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義永紅告訴坐在裝有雨棚的車上的黃某冠,她沒有雨衣,,希望等雨停后再離開,,讓他先走。
隨后,,義永紅進屋逃避雨水,,坐在床上,,這張床已經(jīng)幾乎一年未被使用。在后來的報案中,,義永紅陳述稱她當時遭到了強暴。
事后,,黃某冠扔下150元后逃走,。兩天后,,義永紅告訴丈夫,,那天她喝了黃某冠遞給她的蜂蜜菊花茶后,,感覺有些不舒坦,,不確定是天氣炎熱中暑還是茶的原因,,頭暈了起來,。
丈夫和女兒的追問
在丈夫的發(fā)覺之前,,義永紅原打算將這些事情深埋心底。
決定將事情保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后來雙方的現(xiàn)場錄音中,,義永紅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她擔心如果向丈夫透露遭遇,,他會挑選報復對方,最終會危及到兩個孩子的安全,。她說:“我只想保護這個家庭,。
”程善志補充道,妻子還有其他的考慮因素,,如對方的財富和權(quán)勢,,而她自己是一位漂泊的外來人士;還有,,作為一個44歲的女性被“強奸”,,這是“不光亮的”。
義永紅一直試圖掩蓋被“強奸”的痕跡,。在黃某冠第一次強行將她抱上床時,,她掙脫逃跑時,,大腿內(nèi)側(cè)出現(xiàn)了一片紅腫,。
當丈夫詢問時,她撒謊說是在砍背芭蕉時刮傷的,。
事件發(fā)生后,義永紅騎車回家的路上摔倒了三次,回到家后,,程善志看到她情緒低落,但她并沒有受到明顯的摔傷,,因此他沒有太在意
事發(fā)當晚,,義永紅讓丈夫去女兒的空房間睡覺,,這讓程善志感到不平常,因為他們結(jié)婚已經(jīng)23年了,,很少分開睡覺。
后來,,義永紅向丈夫解釋說,,她之所以讓他們分開睡是因為擔心黃某冠是否有病,擔心會傳染給丈夫,。
盡管義永紅想盡辦法隱瞞事實,,但心懷疑慮的程善志還是在第二天發(fā)覺了一些蛛絲馬跡。
就像往常一樣,,程善志每天早上騎車去芭蕉地喂養(yǎng)看家的狗,。
他打開門后發(fā)覺床上的枕頭有些被動過,不經(jīng)常使用的一大卷紙巾只剩下一小卷,。
程善志立刻產(chǎn)生了懷疑,,他說:“一下子我就猜到可能發(fā)生了這件事情?!?/p>
他立刻放下菜,,匆忙趕到三排坡村的家里,迫切地質(zhì)問妻子,,想弄清楚昨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而妻子的回答卻是“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程善志對紙巾損失的情況感到可疑,他聯(lián)想到他和妻子進行性生活后會使用紙巾擦拭,,于是他繼續(xù)追問,。
即使深夜了,他的追問仍沒有任何結(jié)果,。于是他撥通電話給在??诖蚴钇诠さ呐畠海M畠耗苷{(diào)查出一些信息,。
起初,,22歲的女兒程海燕并不相信父親的說法,但在電話里感受到他的憤慨,,于是她還是打電話給媽媽,,問道:“有沒有被人欺負?
”“有沒有跟人那方面發(fā)生關(guān)系,?”義永紅在電話那頭長時間沉默,、哭泣。
經(jīng)過幾次重復這兩個問題后,,義永紅終于放松嘴皮子,,坦白了出來。
聽完妻子的陳述后,,程善志感到憤慨,,他責備妻子為什么不告訴他,如果她在第一次或第二次發(fā)生時告訴他,,就不會進展到后面的事情,。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在他身上。
“如果你告訴了我,,你的身體就不會被別人得到,,最損害我的就是這一點。我認為,,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人,,不可能與其他人分享?!?/p>
妻子多次隱瞞不說實情,,讓程善志產(chǎn)生了懷疑,她究竟是遭受了“強奸”還是出軌,。
那一晚,,程善志打了義永紅的小臂,盡管他從未動過妻子的手,?!拔疫@輩子還虧欠過你嗎?我怎么對你,?
你管錢,,我都照辦,還要求我怎樣對待你,?”
“我知道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任何人都會不相信,不理解,,我也無法為自己辯護,。”義永紅在遺書中寫道,。
和解與報警
7月17日,,臺風“泰利”越來越近,其威力日益增強,,一場風暴馬上降臨,。
他想面對面質(zhì)問對方,也想對他報復,。黃某冠帶著一箱王老吉來到了他們的門前,。程善志打開一把十幾厘米長的彈簧刀,將其藏在褲子口袋里,。
義永紅察覺后,,緊緊抱住他,勸他不要做傻事,。
這是三人第一次同時出現(xiàn)在同一個地方,,也是最后一次。從現(xiàn)場的錄音中可以聽到,,與其說這是雙方的對峙,,不如說每個人都心懷鬼胎。
程善志沒有原諒妻子,,他憤慨地對她說:“你想跟他好就好,,不好也是你們的事?!?/p>
義永紅時而嗓音尖銳,,責備黃某冠:“現(xiàn)在我自己都難保。我本以為你是個正經(jīng)人,。我問你,,你為什么要應(yīng)付我,你干嘛不找別人,?!?/p>
時而無力地自怨自艾:“反正都是我卑微,,我死了也沒關(guān)系。我什么都沒有了,,不知該去哪里,。”
本來應(yīng)該是犯罪嫌疑人的黃某冠卻像個“調(diào)停者”,,一邊勸兩人好好過日子,,一邊同意了和解方案,并對程善志說:“我給你一萬塊錢,,咱們一筆勾銷,,就當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咱們還是好兄弟,?!?/p>
程善志稱,黃某冠當場寫下一張字條:“我與義永紅發(fā)生性關(guān)系,,現(xiàn)賠償義永紅丈夫精神損失一萬塊錢,。”
然而,,程善志沒有接受這筆錢,,他聽從女兒的建議,報了警,,并將那張字條交給了警方,。
程海燕通過電話聽到了這場和解的過程。她并不支持這個和解方案,,除了存在對方反訴勒索的風險外,,她還想讓黃某冠為母親道歉,更希望他能坐牢,。
然而,,程海燕事后回想起來,覺得父親報警可能有些過激,,“家庭內(nèi)部沒有充分溝通,,就匆忙報警了”。
實際上,,在黃某冠上門和解的前一晚,,程海燕就提出了報警的建議,但義永紅一直哭著稱沒有證據(jù),,對方也不會承認,。
程海燕認為,即使最終告不贏官司,也要讓黃某冠道歉以復原母親的名譽,。
“對方一直試圖用錢來解決問題,。我認為,即使我們再貧困,,也不能讓對方欺負我們,。”
程海燕試圖通過給黃某冠打電話來收集證據(jù),,但每次一談到關(guān)鍵問題,,對方就避而不談,。
很難說清楚,,相較于被性侵的痛苦,將案件公之于眾的報警是否更加令義永紅難以接受,。
在暴雨肆虐,、臺風“泰利”登陸文昌的那個晚上,7月17日晚,,義永紅,、程善志和黃某冠一同被帶到派出所接受問詢。
程善志聽到,,義永紅一直在哭泣,。
出乎意料的是,在報警的第二天,,即7月18日下午,,黃某冠的妻子、兒子,、女兒,、姐姐和姐夫一行五人來到了程善志一家的家門口,仍舊尋求和解,。
黃某冠口中的“律師”女兒對義永紅表示,,如果不和解,將來會有很糟糕的傳聞,,對正在上學的女兒也會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
程海燕對于她和母親之間的對話并不知情。這讓義永紅覺得女兒對法律并不了解,,于是她撥通了女兒的電話:“你到底懂不懂法律,?”
程善志堅決拒絕了和解,而對方的態(tài)度也開始轉(zhuǎn)變,。程善志表示,,黃某冠的妻子威脅他們,并且侮辱了義永紅,說要將程善志讓給她,。
崩潰的痛苦吶喊
從事件發(fā)生到兩次和解未果,,再到報警接受問詢,義永紅逐步被推向崩潰的邊緣,。程海燕坦言,,當時家人并沒有充分關(guān)注她的情緒,也沒有意識到她更需要理解和陪伴,。
但對于當時的程海燕來說,,母親的表現(xiàn)似乎是“一切正常”,。
義永紅的崩潰可能是從一場歇斯底里的大哭開始的,。
7月19日凌晨5點多,程海燕被母親的痛苦哭聲吵醒,。
以前母親也哭過,,但都是躺在床上悄悄地流淚,而像這樣坐在床邊痛苦地大聲哭泣,,程海燕是第一次見到,。
程善志站在門口,他不知道該做什么,。程海燕站在母親的床邊,,同樣感到無助,她害怕,,不知道如何表達關(guān)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母親。
她甚至無法理解母親此刻的痛苦,。
她覺得自己是一個情感粗糙的女兒,,因為在這個家庭中,她們被灌輸女兒只能依靠自己,,而兒子則是依靠父母的觀念,。
“我外婆那一代人,更看輕女兒,,不會給予女兒太多情感,。”
義永紅曾被教育女孩只會讀書沒用,,因此她在初二輟學了,。那時,義永紅的成績非常好,,考試成績在班級前三名,,還被一所舞蹈學校選中,,但是她的外公不情愿花錢供她上學。
程海燕這一代的人仍遭受如此對待,,這一點令人悲傷,。從小時候開始,義永紅常常告訴她,,姐姐必須讓著弟弟,,姐姐要為弟弟洗衣服。
夫妻對兒子的偏愛情感在2015年兒子被診斷出急性白血病后達到了高峰,。
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程海燕自己去賺取生活費,她做過服務(wù)員,、洗碗工,、前臺收銀等各種工作,她曾經(jīng)歷苦難,,已經(jīng)麻木了,。
近幾年,,程海燕很少陪伴父母過年,,而是在外地打工掙錢。
義永紅悲痛地哭喊著,,她反復說著一句話:“這句話是對的嗎,?”程海燕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
她給大舅打電話,,覺得他是最適合安慰媽媽的人選,。外婆年事已高,承受不了刺激,;弟弟生病正在外地實習,,是全家隱瞞的焦點;大姨和小舅與母親的關(guān)系不好,,經(jīng)常爭吵,。
幾乎沒有人能支撐義永紅。
事實上,,義永紅具有強烈的自尊心,,她不情愿讓家人知道她的困境。
“我們很少尋求親戚的幫助,,也很少給他們打電話傾訴苦悶,。我媽媽認為別人會嘲笑你,而不會想要幫助你,?!背毯Q嗾f道。
遠在東莞的大舅接起了程海燕的電話?!八傲藘陕曃覌寢尩拿?,‘紅紅,紅紅’,,她立刻平靜了情緒,。”
程海燕不知道為什么家庭的支柱突然倒塌了,,當她的弟弟生病接受化療時,,她還堅強地支持著。
程善志也不明白為什么妻子過不了這道坎:“我從未提過離婚,,也沒有逼你離開,,作為丈夫,我對你仍舊心疼,,為什么你就無法釋懷呢,?”
程善志非常中意自己的妻子。她美麗而美麗,,皮膚白皙,,并且從不化妝。她說話和氣,。
第一次帶她回老家時,,村里的人都贊譽他們:“你們家的祖墳好美麗啊?!背躺浦窘?jīng)常教育女兒,,將來要向媽媽學習,好好對待丈夫,。
義永紅是個傳統(tǒng)保守的農(nóng)村女人,,甚至在談戀愛時也是先了解程善志的生肖和生日才開始交往的。
婚后,,除了干農(nóng)活,,義永紅自然而然地承擔起洗衣做飯的家務(wù)。
每天都為丈夫捶腳,,隔一段時間還剪指甲給他,。飯后她會坐在一旁陪伴著,當丈夫喝酒時她便去給他盛飯,。
家人們記得,,義永紅很少與異性打交道或開玩笑。
每次買衛(wèi)生巾時她總是小心翼翼,,一定要用黑色塑料袋包裝起來,。晾曬好的內(nèi)衣總是夾在其他衣物之間,。
義永紅并沒有很多朋友,她的消遣方式包括喝茶,、打麻將和刷抖音,。
間或她也會自己拍抖音,套上華麗的濾鏡,,挑選最花哨的模板,,她的表情嚴肅,專注地凝視著鏡頭,。
有時她感慨生活的辛苦,,有時相伴著歌曲旋律,她唱起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回到娘家你別多嘴》,歌詞中表達了人生的艱辛和矛盾,。
自從2000年跟隨丈夫來到海南打拼以來,,他們曾種過香茅,養(yǎng)過蛇,,但辛苦攢下的錢打算回老家蓋房子時,,他們的兒子卻被診斷出患有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長期的勞累使義永紅的雙手關(guān)節(jié)變形,,無法伸直,。她常常告訴女兒,,跟了她的父親之后,,無論是老家還是海南,都沒有了真正的家,。
母親去世后,,程海燕經(jīng)常在夢中見到她,但始終無法看清她的面容,。程海燕估計,,可能是因為母親不情愿與他們見面,感到失望了,。
義永紅留下的遺書,,程海燕也不敢再看第二遍。
義永紅承受巨大壓力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她始終覺得證據(jù)不足,。
在事件發(fā)生的當天,,為了隱瞞這件事,義永紅洗了個澡,,也洗了當天穿的衣服,,使用過的紙巾被她扔在屋外的樹下,,被大雨沖散了
她自責道:“我恨我自己,不懂得用法律來保護自己...把罪證也弄沒了,,我擔心告不贏他,。”她在遺書中這樣寫道,。
在義永紅感到無望的過程中,,還有一點讓她無比痛苦,那就是她不確定自己的行為是否算是抵抗,。
在遺書中,,她寫道:“如果抵抗要像你們說的那樣扯傷他、扯破衣服,,那我沒有做到,。
因為我害怕他打我,損害我的家人,。我的陳述中只說推了他一下,,說讓他不要搞,這樣算不算抵抗呢,?”
程善志像是在安慰已故的妻子,,他說黃某冠比自己高一個頭,胳膊比自己粗壯,。他說:“即使他用雙手抱住你,,你有力氣抵抗嗎?
不管我妻子是否抵抗,,是那個男人主動侵害了我妻子,,而不是我妻子去侵害他?!?/p>
程海燕對于抵抗一事也感到困惑,,她認為推開對方也算是一種抵抗。她平時很少關(guān)注與女性權(quán)益保護相關(guān)的新聞,,但在母親自殺后,,她的朋友推舉她看了電視劇《不完美受害人》。
她說:“女主角在精神上遭受壓迫,,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抵抗,。我覺得我媽媽在精神上有過抵抗,如果沒有抵抗,,她不會流淚,。”
對于什么是抵抗,,66歲的村小組組長韓杭元有著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即使在對方的身體上留下一個記號,即使有刀架在女方的脖子上,,也要抵抗,。
在義永紅自殺后,這個只有13戶人家的小村莊里傳播著另一種版本的故事:兩人在偷情,,被丈夫發(fā)覺后自殺,。
讓案件變得更加復雜的一個因素是黃某冠離開時留下的150元。
在義永紅自殺后的一次雙方對質(zhì)中,,黃某冠的妻子認為,,給了150元,這件事的性質(zhì)就發(fā)生了變化,,變成了一種“買賣”,。
那兩張臟兮兮、黑黢黢的紙幣被揉成皺巴巴的樣子,,疊放在義永紅的腰包里,。
無論如何,這個小村莊的人們對于義永紅的自殺事件有著各種不同的看法和傳言,,事情的真相變得撲朔迷離,。
程善志的內(nèi)心憤慨之情油然而生,他感覺妻子被對方用錢侮辱了,,"他丟了錢就跑,,我老婆肯定要撿起來了"。
7月21日,,距離事件發(fā)生已經(jīng)過去了6天,,程善志和義永紅再次被要求錄口供,這是他們第二次錄口供,。
正是在這次錄口供之后,,義永紅才寫下了那封遺書。
程海燕記得,,母親錄完口供回家后,她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詢問:“你情愿告他們嗎,?如果你情愿告,我會盡力去幫你,。如果你不情愿告,,那就不告了。
”程海燕漸漸明白,,“之前是我們想讓她去告,,而不是她自己想要去告,。主動和被推動是不同的?!?/p>
然而,,義永紅做出了挑選,她挑選了告,。
在義永紅的遭遇被媒體報道后,,文昌市公安局于8月26日宣布調(diào)集精干人員成立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展開全面復查,。
程海燕統(tǒng)計了一些重新收集的證據(jù):20瓶蜂蜜菊花茶(其中2瓶未拆封,,18瓶為空盒),義永紅的手機,,150元紙幣,,義永紅的婦科檢查病歷,事件發(fā)生后義永紅第二天穿的內(nèi)褲,,床單,,被罩,席子,,枕頭,,胸罩,長褲,,外衣,,被雨水沖爛的紙巾,以及義永紅尸檢時獵取的血液,、肝臟和脾臟,。
關(guān)于黃某冠是否被刑拘以及案件有無新證據(jù),一位文昌市公安局政工室的工作人員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案件正處于偵辦中,,不方便透露詳細情況,。”
在程善志的觀察中,,即使在義永紅偷偷寫下遺書的那一天,,他也沒有察覺到妻子有任何異常。
7月22日,,他們一整天都在忙碌后,,決定到飯店共進晚餐。
程善志為妻子買了四罐紅牛,,因為義永紅喜歡喝紅牛,,幾乎每天都要喝一罐。
程善志躺在躺椅上等待她,,而義永紅已經(jīng)沖完澡,,走過來擁抱著丈夫,,親吻了他。
在那頓晚餐上,,他們點了一份白斬雞和一盤地瓜葉,。
然而,,義永紅仍舊沒有食欲,,甚至自己最喜歡的紅牛也沒有喝,,只吃了一點地瓜葉。
7月23日,,程海燕從海口回到文昌去錄口供,。
清晨,,程善志叫了她幾次:“紅,,我們一起去陪女兒錄口供,互相有個伴,。
”然而,,義永紅始終拒絕了:“她說,,你去吧,,我在家等你回來,我很累,,想在家休息一下。
”在平時,,程善志會主動勸她一下,,夫妻倆總是形影不離,。但那一天,“我忘記了牽著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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