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五十來歲的老俞（化名）得了一種“怪病”：只要一起床就感覺頭疼——一開始疼痛癥狀不明顯,，還能堅持上班，只要躺下休息一會,，疼痛就消失了,。

老俞去當?shù)蒯t(yī)院查了個頭顱CT，沒有發(fā)現(xiàn)明顯異常,，醫(yī)生配了藥讓他多休息,，觀察一陣子再說。因此,，老俞也沒有太在意,，以為平時多休息就會慢慢好起來,。

過了好幾周，老俞的疼痛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有加重的趨勢：只要一坐起或者站起,，沒十分鐘就感覺吃不消，要躺下,。他心想：自己一向反對年輕人流行的“躺平”,，這下好了，身體力行混進“躺平”的隊伍里面去了,。

“躺平大法”失靈

這下,，工作是不可能工作了，老俞只好請假回家休息,，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老俞心想，自己剛五十出頭,，工作上還有很多事離不開他,，要是以后都只能這么躺著了，那可咋辦,？于是,，他忍著疼痛，開始嘗試做一些小幅度運動鍛煉,。

然而過了幾天,，疼痛的性質似乎變了，以往前額部的疼痛逐漸變成整個頭的鈍痛,，只要頭部動一動,，疼痛就會加重。而且,，之前一直很靈驗的“躺平大法”也逐漸失靈,，就算躺得再平，依然感覺頭脹脹地疼,。無奈之下,，老俞只好再次來到當?shù)蒯t(yī)院。

由于頭疼程度有加重,，當?shù)蒯t(yī)生建議再做一次頭顱CT,。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老俞的腦子表面竟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層血！醫(yī)生詢問老俞,，是否有在吃阿司匹林,、氯吡格雷等藥物,，最近一兩個月是否有跌倒或撞到頭。老俞仔細回憶,，最近就吃了點止痛片和安眠藥,，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躺著，也沒機會撞到頭,。

醫(yī)生繼續(xù)說道：“這叫硬膜下血腫,，看片子你這血出來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部分已經(jīng)液化,，還好血都在腦子表面,，不是腦子里面，而且出血量不大,，不需要外科干預,，吃點藥也許會自己慢慢吸收，不會有什么后遺癥,?！边@讓老俞提起的心又稍微放下了點。

醫(yī)生給老俞配了阿托伐他汀片,，這種藥物除了能降血脂外,，也能促進硬膜下血腫的吸收，劑量是每天一片,，并讓老俞兩周以后再來復查CT,。

箭頭所指為大腦表面的血，醫(yī)院供圖

你可能漏水了

復查時,，腦子表面的血稍微有點吸收的跡象,，但老俞感覺頭疼仍然沒有緩解，似乎還加重了,。于是,，他拿著CT報告開始四處詢問。經(jīng)人介紹,，老俞走進了浙大二院神經(jīng)外科應廣宇主任醫(yī)師的門診,。

應廣宇聽老俞仔細描述了他這幾個月來如何與“躺平”作斗爭的故事，又仔細看了老俞帶來的頭顱CT,，腦海中的那個猜想逐漸確定,。

“老俞啊，你可能漏水了,?！?/p>

一聽這話，老俞瞬間呆住了,，只聽說過屋頂漏水,，怎么人也會漏水,？再說了，也沒見自己哪個地方滴滴答答流水??？

“出現(xiàn)這種躺下就好轉、站起就頭痛的癥狀,，需要考慮低顱壓性頭痛的可能,。”應廣宇繼續(xù)說,，“我們的腦子是浸泡在水里的,，正常情況下，這些水是流動的,，并且維持著一定的壓力,，一旦腦子里的水壓降低了，人就會感到頭痛,。至于水壓為什么會降低,，可能是下方脊椎有個地方一直在往外漏水。漏出來的水被組織吸收掉了,，不會漏出體外,。”

“那為啥一躺下就不痛了呢,？”

“躺下后,，腦子的水壓升高了，下面漏得也少了,，頭痛自然就好轉,。”

聽到這里,，老俞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個問題：“我腦子里的出血，不會也和漏水有關吧,？”

“當然有關系,。腦子里壓力低了，是會誘發(fā)出血的,，嚴重的甚至可能會導致腦疝或者全腦腫脹,，危及生命?！?/p>

“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一旁的老伴也有點著急。

“先住院，做一個全脊髓造影,，明確一下漏口在哪里,。”

血液“膠帶”堵漏口

老俞住進了醫(yī)院,。在完善了一些常規(guī)檢查后，神經(jīng)外科徐航哲主治醫(yī)師為老俞做了腰椎穿刺,，測出的壓力竟然高達230毫米水柱,。

“壓力高，頭也會痛,，由于顱內的出血,，你這病，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低顱壓,，演變成現(xiàn)在的高顱壓了,。”一旁的應廣宇主任醫(yī)師介紹道,。

在向椎管內注射完造影劑后,，徐航哲立即聯(lián)系放射科，給老俞掃了個全脊柱薄層CT,。

很快,，層厚為0.6mm的薄層CT傳上來了，一共有一千多張片子,。醫(yī)生們圍坐在電腦邊,，一幀一幀地尋找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左圖：正常的椎管造影圖像,；右圖：箭頭所指為外滲的造影劑，醫(yī)院供圖

“找到了,，看這里,！”應廣宇指著屏幕說，“造影劑充盈良好,，在胸5水平可以看到少量造影劑外滲到硬膜外間隙,，我敢肯定，漏口就在這里,！”

一群醫(yī)生又翻來覆去把片子看了好幾遍,，排除了其它地方的漏口，困擾了老俞這些日子的“怪病”終于水落石出了,。

明確了漏口,，接下來又該怎么治療呢？應廣宇不慌不忙地向老俞介紹起了自己的“絕活”——硬膜外血貼術?！懊魈煳覀兙桶才攀中g,，局麻，微創(chuàng),，打個針,，半小時左右?！?/p>

“打個針就能補漏水,？”老俞這心里再次打了個問號。

“就像科幻電影里一樣,，太空服漏氣了,，撕片膠帶把漏氣的地方貼上就不漏了。那么到哪里去找合適的膠帶呢,？其實,，自己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膠帶’。將20毫升靜脈血抽出后,，趁它還沒有凝固,，緩緩打入漏口附近的硬膜外間隙，讓血液在漏口外側形成一道‘銅墻鐵壁’,。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血液會被身體慢慢吸收，但它也會引起周圍組織的炎性反應,，增生的纖維逐漸形成新的‘墻壁’代替血凝塊,，漏口也就徹底被堵上了。這種方法創(chuàng)傷小,，方便快捷,，后續(xù)如果復發(fā)，也可以反復打,?！?/p>

“太好了，不用開刀就能解決問題,！”聽到這個辦法,，老俞和老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

“雖然血貼有一定的成功率,，但是也需要病人的完美配合,，才能進一步確保治療效果。具體地說,，就是吃喝拉撒都得躺著進行,，不能坐起,，更不能下床走路，同時多喝水,，這樣堅持兩周,，再復查頭顱CT評估效果。阿托伐他汀可以繼續(xù)吃,?！?/p>

“這回你終于可以完全躺平了！”老伴開起了玩笑,。

術后第3天,，老俞就出院繼續(xù)回家躺著去了。術后2周,，老俞把CT結果通過“浙二好醫(yī)生平臺”發(fā)給應廣宇，可以看到,，硬膜下的積血已被顯著吸收,，側腦室也較前有增大，這說明顱內壓力已趨向于正常,，可以嘗試下床活動了,。

應廣宇主任醫(yī)師提醒，一旦出現(xiàn)“站起就疼痛,、躺平就好轉”這種隨著體位改變而變化的頭痛,，需要警惕低顱壓性頭痛的可能。從前這類患者只能選擇臥床,、多補液的保守治療方案,，適當喝些咖啡、奶茶等含咖啡因的飲料,，恢復慢且治療效果不確切,。如今，硬膜外血貼可以大大加快此類患者的康復速度,。硬膜外血貼術的創(chuàng)傷只有一個針眼,，術后恢復快，過程基本不痛,，是目前公認的最佳治療方案,。

浙大二院供圖

陳高主任介紹，低顱壓綜合征的年發(fā)病率約為十萬分之五,，多見于中年女性,，絕大多數(shù)都是“漏水”引起，有些會在瑜伽等脊柱牽拉動作以及外傷,、手術后出現(xiàn),，有些則原因不明。這類患者有時癥狀并不那么典型，也可能會伴有頭暈,、惡心嘔吐,、面部麻木、耳鳴,、復視等,，另外還存在昏迷、癡呆,、合并發(fā)熱,、高泌乳素血癥、顱內靜脈血栓等可能,。由于本病的臨床表現(xiàn)及影像特征復雜多樣,，其診斷較為困難，甚至三分之一的低顱壓患者腰椎穿刺測得的壓力是正?；蛘咂叩?，因此一開始非常容易被忽視，需要有經(jīng)驗的醫(yī)生結合片子仔細進行甄別,。

在老俞最早的磁共振上,，其實也能發(fā)現(xiàn)一些低顱壓的蛛絲馬跡，比如硬腦膜明顯的增厚強化等,。像老俞這樣雙側腦子表面都有出血的患者,，以及一些硬膜下血腫多次復發(fā)的患者，就要考慮到低顱壓綜合征的可能,，并需做進一步的檢查來明確,。萬一出現(xiàn)顱內出血等嚴重并發(fā)癥，可能會危及生命,。一旦確診低顱壓綜合征,，硬膜外血貼術是保守治療無效時的首選方案，這一操作因其創(chuàng)傷小,、費用低,、并發(fā)癥少、臨床效果好的特點,，得到了低顱壓患者的一致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