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陳思誠：我不需要理解觀眾,，我就是觀眾

2024年,，是演員出身的陳思誠,，轉(zhuǎn)行導演的第十個年頭,。十年來,，從《北京愛情故事》初試牛刀,，到一連三部《唐人街探案》成功打造國內(nèi)首個系列原創(chuàng)IP范本,，更遑論由他監(jiān)制的《誤殺》系列電影,，以及去年暑期檔爆火的《消失的她》和賀歲檔冠軍《三大隊》了,。驚人的票房堆高，讓陳思誠成了業(yè)界公認“掌握電影財富密碼”的人,。

2024年暑期檔的進程已過三分之二,。8月3日，作為檔期的種子選手,，由陳思誠編劇,、導演的新作《解密》聲勢浩大地登場了。

電影《解密》改編自茅盾文學獎獲得者麥家享譽世界的同名長篇小說,，陳思誠也表示,，此次創(chuàng)作，“自己是站在（文學）巨人的肩膀上”,。電影公映前,，影協(xié),、作協(xié)與文聯(lián)曾為《解密》舉辦專門的觀摩研討會。陳思誠在會上的發(fā)言擲地有聲,，“在整部影片的視聽和感受上,，我們極力追求力所能及的最高標準。希望通過這部電影告訴大家,，中國電影人可以拍出不輸于好萊塢制作標準的大片,。”

電影《解密》密碼紙版海報

公允地講,，“不輸于好萊塢制作標準的大片”這句話,，在近年來國產(chǎn)電影的宣發(fā)期間，似乎鮮少再有人提及,。以今年而論,，《解密》不僅是這個檔期，甚至也是年度最具大片氣象的巨制,。臺前幕后的全明星卡司陣容,、全程IMAX特制拍攝、在音樂之都維也納錄制原聲音樂……即便從映前釋出的片花中,，觀眾也會感受到《解密》中十場夢境場景營建的浩大與震撼,。

提及“對標”好萊塢，同樣能讓人聯(lián)想到,，也是在十年前,，作為國家電影局開展“中美電影人才交流計劃”的首批成員之一，陳思誠曾赴好萊塢觀摩學習并做業(yè)務交流,。在今次《解密》的北京首映禮上,，王寶強的發(fā)言對此有所觀照，“思誠這么多年拍電影賺的錢,，都花給了電影,。整個電影流程一套下來……我覺得他就是為電影而生的?！?/p>

友人激動之下的語焉不詳,，引發(fā)了澎湃新聞記者的興趣。我們把此次專訪陳思誠的地點特意選在了“熠熠和光”——這座由他創(chuàng)建,，“為華語影視提供后期全流程一站式服務”的制作基地,。這幢近6000平米的獨棟紅磚建筑，位于京郊郎園文化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園內(nèi),，同另一處文創(chuàng)園798前身服務于工業(yè)生產(chǎn)類似,，這里曾是上世紀60年代的北京紡織倉庫。

現(xiàn)而今的“熠熠和光”后期基地,，內(nèi)設杜比VISION調(diào)色棚,、CINITY調(diào)色棚,、杜比全景聲混錄白金棚等亞洲頂尖設備設施。自2022年投入運營后,，《消失的她》《八角籠中》《三大隊》《第二十條》《封神第一部》《熱烈》《深?！返榷嗖繜衢T作品，都在這里完成（或部分完成）后期制作,。電影是造夢的藝術(shù)，這部夢感十足的《解密》,，亦在這里最后將夢想照進現(xiàn)實,。

杜比VISION調(diào)色棚。圖片由熠熠和光提供

錄音中心,。圖片由熠熠和光提供

同工作部門有條不紊中透出的現(xiàn)代科技質(zhì)感不同,，陳思誠的辦公室則布置得頗具禪意。為什么選擇一部文學名著改編電影,？也許從他的收藏中可以管窺一二：金庸的題字,、老舍的墨寶、愛因斯坦手寫給妻子的家書,、安藤忠雄“光之教堂”的手繪設計稿,、約翰·列儂最經(jīng)典的反戰(zhàn)歌曲《Imagine》金唱片……不一而足。

既然這部電影緣起于文學,，我們的對話也自然從文學聊起,。

【對話】

“我非常看重文學對自己的滋養(yǎng)”

陳思誠：我只收藏自己喜歡,，或者對我有影響的物件,。列夫·托爾斯泰的簽名照是我拍（賣）下的，這位文豪的作品,，我在中學時幾乎都讀過,，當年是在電視上看了蘇聯(lián)的老電影《安娜·卡列尼娜》，印象特別深,，然后就找到原著小說,，這么著把他的作品一路看下來。

咱們就說《復活》里的聶赫留朵夫和瑪絲洛娃,，他對她始亂終棄,，又作為陪審員，看到她受審判,，從而良心發(fā)現(xiàn)想要娶她,，然后又陪著她流放。這個故事讓我特別感動,，我那時就明白人性是復雜的,，不是一蹴而就的,，它不是非黑即白的，這種創(chuàng)作觀念也影響我至今,。包括我喜歡顧城的詩,，因為他在用孩子的眼光觀察、描述這個世界,，而電影里的容金珍其實也是一個“孩子”,。我之所以收藏這些人的藏品，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都是各自領(lǐng)域的天才,。

陳思誠：天才就是更接近這個世界的真相和本質(zhì)的人,。不論是約翰·列儂可以寫出那么驚艷的旋律，還是愛因斯坦可以發(fā)現(xiàn)相對論,，我覺得,，他們都帶有自己的使命感來到這個世界，為我們揭示出這個世界部分的真相,。

陳思誠：坦白講,，我是從武俠小說起始到文學的圣殿。先是看金庸小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一口氣全看了，之后我更喜歡古龍的《楚留香》《陸小鳳》等系列,，還有溫瑞安的《四大名捕》,。對于應試教育的孩子來說，這些都是雜書,、閑書,。

能找到的武俠小說都看完了，我就開始翻找那些大部頭的小說,，上課的時候,，我在下面看《理智與情感》《呼嘯山莊》。等到了大學,，看閑書就變成了我的專業(yè),，比如中戲當年有半年的小說改編成片段的表演課，我那時的文學儲備與同學比起來就要豐富一些,。和麥家老師聊天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很生僻的作家作品我都知道，相關(guān)話題就多了些,。

電影《解密》原著小說作者麥家與編劇,、導演陳思誠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也是中國當代文學最好的時光,，莫言,、蘇童,、賈平凹、閻連科,、王朔等一批作家群星閃耀,。而且那時的電影，也都來自文學的土壤,，可以說沒有莫言就沒有《紅高粱》（電影）,，沒有李碧華就沒有《霸王別姬》，沒有余華就沒有《活著》,，沒有王朔就沒有《陽光燦爛的日子》……所以不管是學表演,、當演員，還是后來當導演,，我都非常看重文學對自己的滋養(yǎng),。

“最大的改編,，是我讓容金珍死于璀璨”

陳思誠：其實是華人影業(yè)先找到的我，2020年的時候,，他們拿著加拿大編劇克里斯托弗·麥克布萊德寫的《解密》劇本讓我看,。這本小說我很早就看過，當時覺得不容易改編成劇本,。

接到電影《解密》的項目后,，我又重新看了一遍這部小說，發(fā)現(xiàn)外國編劇的劇本存在一些問題,，而且原著里有些重要的內(nèi)核,，他沒有在劇作中體現(xiàn)。比如他對中國的歷史和國情不是很了解,，另外他寫得有點政治驚悚,，過于類型化了。

但有一點,，全球第一臺通用計算機ENIAC,，這個被希伊斯和容金珍都看重的重大發(fā)明，我認為這也是個很有現(xiàn)實意義的點,，所以保留了下來,，并做了相當篇幅的擴寫。計算機對當時的人們來說,，是代表著一種未知,，這就像我們現(xiàn)在對于AI要把人們領(lǐng)向何方一樣，我們對此既有興趣,，也抱有恐懼,。

陳思誠：之前的劇本,，可以說有著大膽的想象力，但受限于他不了解我們的國情,，給出一個行為的背后缺少人物相應的動機,，或者他找的理由并不合理。這就像是一個被拋擲到很遠處的球,，劃出了一道長長的拋物線,，而我要把這個球給撿回來，再重寫一遍,。

我首先把劇本調(diào)整回到了采訪體的形態(tài),，原著小說中麥家老師采用的就是采訪體，我覺得這點很妙,，也可以幫助到電影的敘事,。另外一點最大的改編，就是容金珍的結(jié)局,，電影里,，他在耗盡心力破解了黑密后，安詳?shù)厮涝诹似拮有∶返膽牙?。在小說和之前的劇本里寫的,，都是容金珍最后在療養(yǎng)院里度過余生，我不知道這么寫是我更“殘忍”,，還是麥家老師更“殘忍”,？因為我覺得天才應該死于璀璨。

陳思誠：我認為,，在容金珍身上承載了“解密”的雙重含義,，就像麥家老師所說的，破譯密碼僅僅是一個通道,，核心不是為了破譯一部數(shù)學密碼,，而是為了參透、破譯人的內(nèi)心,。密碼本身是設計者頭腦和思維的體現(xiàn),，破譯密碼有時需要用潛意識深處的直覺去感知它，這往往是捅破最后一層窗戶紙的關(guān)鍵,。

拍《解密》這部電影,，同我之前執(zhí)導的作品很不一樣，之前的都比較類型化,，但類型明確,，也會一定程度上束縛我的想象力。這部《解密》解放了我的想象力，當我決定要把十個夢境放進去之后,，在做劇本階段,，我就知道夢之于這部電影，既是它最獨特的地方,，也是最具挑戰(zhàn)的地方,，無論是從內(nèi)容本體上講，還是最后的視覺呈現(xiàn),，無論是對片中的容金珍,，還是對戲外的我們這些主創(chuàng)而言，都是如此,。

比如說電影中有場夢境的戲,，容金珍和小梅置身于巨大的摩天輪里。這個摩天輪,，我認為它要被摧毀掉,。但摩天輪連帶游樂場要怎么去呈現(xiàn)？在探討的過程中,，我提出要從內(nèi)容里找意象,，之前出現(xiàn)在容金珍身邊美好的事物——

比如他剛到容家不識禮數(shù)，把茶倒在飯碗中一飲而盡,，容家一家人為了不讓他難堪，也如法炮制,，那把茶壺和飯碗,，是讓金珍感銘在心的；

再有,，他離開容家前,，小黎黎在臨別前送他的鋼筆，他一直佩戴在胸口,；

容金珍與養(yǎng)父小黎黎（吳彥祖 飾）鄭重道別

還有就是容金珍求學期間,，經(jīng)常和老師希伊斯下國際象棋，所用的棋盤和棋子,。

容金珍與老師希伊斯（約翰·庫薩克 飾）棋局對決

有了這些之后,，美術(shù)組就有抓手了，在這個基礎(chǔ)上我們再去拓展,，游樂場是舶來品,，我們看上海大世界（游樂中心），它里面的設施既有東方的,，也有西方的,，所以整個設計是逐漸推演出來的。

陳思誠：在電影《解密》里，我們埋了一條線,，就是容金珍為什么會在本子上,，在玻璃上一直驗算圓周率π，他都算到小數(shù)點后那么多位了,，為什么還要一直算下去,？圓周率的值是一個無理數(shù)，?通常認為它的數(shù)值是無限不循環(huán)的,，但如果容金珍通過演算發(fā)現(xiàn)它是一個常數(shù),，可以算到頭，它可以成為一個循環(huán)的閉環(huán)的話,。那是不是就可以證明這個世界是虛擬的,？它是被預先設定好的。

現(xiàn)在很多科學家都在對這個世界的存在提出質(zhì)疑,，他們通過越來越強大的算力,，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其實是被很多非常嚴謹?shù)臄?shù)據(jù)支撐著，而這些數(shù)據(jù)如果稍有偏差,，那么這個世界就不存在了,。

可這些精確的數(shù)據(jù)計算到底是怎么來的？我記得,，英國天文學家弗雷德·霍伊爾對生命自然形成的幾率,，打過這么一個比方，“好比一陣狂風吹過充滿破銅爛鐵的垃圾場后,，形成了一部波音747飛機一樣,。”

包括這次在劇本創(chuàng)作和拍攝期間,，我也在讀印度天才數(shù)學家?拉馬努金的傳記,，這位數(shù)學天才只活到了32歲，他給后世留下了近四千個數(shù)學公式和定理,，這些成果有些已經(jīng)被驗證,，進而影響到當下前沿科技的研究，還有很多成果依舊像是謎一樣,，似乎蘊藏著宇宙的奧秘,。

另外就是在《解密》劇本的創(chuàng)作階段，大家正好都受限于疫情,，處在一個特殊時期,，我本人也處在焦灼之中，對生命的意義思考得也比較多,。其實《解密》的劇本,，我很快就寫完了，發(fā)現(xiàn)這個劇本與我當時的心境特別符合，而且我很明確這次自己要拍什么,，就是現(xiàn)在提煉出來并在電影里強調(diào)的：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密碼,，這一生就是解密的過程。

包括這次電影同名主題曲《解密》的歌詞,，我在詞作者唐恬老師的基礎(chǔ)上改寫了一句話,，“要去接近真相，它就在門后的迷宮”,。我們只是在接近真相,，不可能達到或者占有真相。其實這部電影,，就是在解答我自己的這些困惑和思考,。

“電影中的每一個個體，我都傾注了情感”

陳思誠：創(chuàng)作者跟作品是雙向奔赴的關(guān)系,，我在塑造作品的同時,，作品也在塑造我。這對劉昊然也一樣,，很多人說是我成就了昊然,，其實沒那么刻意，我只是在做《唐人街探案》的時候,，主人公是一個大叔和一個少年,。我跟王寶強認識了這么多年，“大叔”非他莫屬,。那時剛拍完《北京愛情故事》,，誰來演秦風？剛好“少年”劉昊然就在身邊。

這次拍《解密》也一樣,，昊然也到了一個要打碎重塑自己的時候,。我也是演員出身，我們都明白像容金珍這樣的角色,，一個演員一輩子能碰到一次不容易,。我跟昊然說，演了三部《唐人街探案》,，你可能會循著一種軌跡和經(jīng)驗去表演,，但要演好容金珍，決不能拿經(jīng)驗來代替感知,，你必須把自己從外形到內(nèi)在格式化一次,，你得回到演員的本心。文藝作品最終表現(xiàn)的還是人，其實我和昊然都有點偏類型,，這次我也是第一次真正走到“人”的世界里,，容金珍又是一個這么特別又豐富的人，你必須把原來的自己倒干凈,，打碎掉。

這次我并沒有刻意地去和他聊表演的事兒,，而是給他做走進這個人物的心理建設,。他從一開始也在做各種準備，從減重到閱讀各種科學家的傳記,。很多人并不了解昊然,，他是個具有極強邏輯,、理性思維的人,，那不是機靈而是身上有一種智慧，這對他演好容金珍是個特別可貴的條件,。他飾演這樣一個天才，身上有那種說服力,，這很難得。

導演陳思誠在片場同主演劉昊然說戲

陳思誠：我看過庫薩克很多作品,，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兼具憂郁與孩子氣的完美結(jié)合,，透露出一種深邃而復雜的個性,。他在剛進劇組的時候,，也同我表達了自己的困惑,，不知道怎么演一位數(shù)學家。我就告訴他,，“你不懂數(shù)學家沒有問題,，你懂藝術(shù)家就可以了?！?/p>

我在寫劇本時,，伴隨著希伊斯出場的，是這樣一段話,，“有人說,，數(shù)學到最后很像藝術(shù),。但我認為他們說得不對，數(shù)學就是藝術(shù),?！彼詭焖_克所演繹的希伊斯，要有著單純的藝術(shù)家的極致行為,。他這次在片場的表演狀態(tài)也特別好,，每場戲每一條呈現(xiàn)得都不一樣。他自己都說,，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好萊塢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創(chuàng)作激情了,，特別喜歡我們這個中國劇組。

澎湃新聞：容金珍和希伊斯間的“相愛相殺”貫穿始終,，你在他們相識之初設置了一個關(guān)鍵點,，兩人對弈國際象棋，希伊斯偷走了一個卒子,。國際象棋規(guī)則中,，卒子到了底界可以做“兵的升變”，這也預示了他們?nèi)蘸蟮拿\,。而在結(jié)尾,，容金珍把破解黑密的功勞讓給了同事嚴實（周游 飾），其實也是對昔日老師的一種保護,。談談這兩個角色的對手戲,。

陳思誠：不只是他們倆，電影中的每一個個體,，我都傾注了情感,。對于創(chuàng)作而言，在我這里沒有絕對的黑白之分,。在這個故事里,，容金珍和希伊斯都是天才，只是因為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背景下,，他們服務于兩種不同的意識形態(tài),，才不得不成為了對手。

我們這次主要展現(xiàn)的是這兩個個體間的較量,。就像你提到的卒子,，日拱一卒,，每天都在設密,、解密，他們間的情感也互為鏡像,，彼此的命運也息息相關(guān),。而所謂的天才,，都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yè)有著高度的自信和熱愛，尤其是希伊斯,，他到了最后,，更多的是把這種博弈，上升到了一種老師對學生的意氣之爭,，這是一個天才的偏執(zhí)與可愛,，也是他的瘋狂與可悲。這點上,，容金珍和他還不一樣,，金珍的心里還裝著對家、對國以及對身邊人的愛,。

不只是容金珍和希伊斯之間的關(guān)系值得玩味,，電影里的三個男人對于容金珍而言，也像是他在人生不同階段的“父親”：

小黎黎（吳彥祖 飾）最早發(fā)現(xiàn)了金珍的數(shù)學天賦,，并且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他是個慈父；鄭某（陳道明 飾）則更像是個嚴父,，給金珍制定規(guī)則,，并且引導了他的人生；希伊斯則亦師亦父,，他肯定了金珍的天賦,，并且教會他很多東西。

陳思誠：陳道明老師上次在電影里做主演,，我記得好像還是《歸來》,。鄭某這角色特別不好找，在我的概念當中,，首先他得能文能武,，既有極高的革命信仰，在隱蔽戰(zhàn)線上獨當一面,，又有相當?shù)奈幕摒B(yǎng),，可以同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精英做工作。一句話,，他得是個有底蘊和氣場的人,。在寫劇本的時候，我就把道明哥代入進來了,，我認為這個角色非他莫屬,，誰也不會比他更合適。

道明哥這次的參與貢獻非常多,，能請動他出山,，是我們的榮幸,。不論是人物造型，還是他整體的表演,，尤其是劇情最后階段的表演,，他那幾句臺詞，“我要退休了,，我身體不太好,。你也該出去走走了，外面的世界還是有些變化的”,，他說得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力道千鈞。我在和他聊人物的時候,，我們對鄭某有同感,，就是當年那么一個意氣風發(fā)的人物，當他處在一個歷史特殊階段的時候,，他也有無奈,。其實戲里每一個人物都在被時代影響，會被時代裹挾,。

容金珍與鄭某對話,，氣氛嚴肅凝重

陳思誠：沒錯，我們把容金珍的情感世界展現(xiàn)得很朦朧,、唯美,，當然這里面也有最激烈的碰撞，這點上我覺得觀眾走進影院可以見仁見智,。我們這次是戲劇化地凝練了一些生活里的元素,，把這些力量附載在他身上，他以此完成了成長的進階,。這部電影既然要展現(xiàn)一個少年的成長,，他的情感世界是回避不了的，只是說其間的分寸要怎么拿捏,。

“用最好的視聽感受把觀眾留在影院”

陳思誠：包括為什么我在劇本階段要把原著小說采訪體的形式拿過來,，這些努力都是希望觀眾要相信這個故事?！督饷堋肥侵袊娪邦愋椭皼]有觸及過的一個題材,，就是701局里面的這些破譯者，他們是怎么工作,、生活的,。《解密》中的容金珍是有虛構(gòu)色彩的，但他身上附著了不少真實人物的特性,，也讓我了解了很多偉大而平凡的人。

我想讓大家知道,，中國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大國地位,，背后有太多無名英雄在默默地守護和支撐。由于歷史和現(xiàn)實的原因,，他們的名字到現(xiàn)在也不能被公開,，就像片中鄭某的臺詞，“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不姓鄭,。”但他們身上的理想主義光芒,，絕對不只是空谷幽蘭,，而是推動中國前行的真實力量。作為文藝工作者,，我們有責任去記錄和贊頌他們的故事,。

為了讓大家相信，“求真”是我們這次創(chuàng)作的一個首要原則,。在對701環(huán)境的營造上,，極力去無限接近當年真實的場景，從服裝到道具,，我們這次的美術(shù)團隊下了大功夫,，就是要寫實，我們收集到許多老物件,，也一比一復刻了很多裝置,。你比如701建筑周圍建設的天線，是仿上世紀50年代軍用的“籠形天線”,，我們的顧問,，技偵專家來到現(xiàn)場探班的時候都驚住了。還有王寶強用的機器,，專家口中俗稱的“老K機”,，是劇組買了一臺真機器，然后美術(shù)組再一比一仿造出了很多臺擺在那里,。

從電影美學上講,，這次還采用了大量的長鏡頭拍攝，以體現(xiàn)出氛圍的真實感,。我們盡量把演員的臺詞和表演融在這些鏡頭的運動中,，減少剪切點、蒙太奇數(shù)量和當代類型片里慣用的插入式特寫,，用真實可信的調(diào)度讓大家進入這個故事,，這次的內(nèi)容表達是和美學探索結(jié)合在一起的,。在片場，我也盡可能地減少“導演”的存在,，演員的表演是沉浸在一個氣場里,，通過攝像機的調(diào)度，娓娓道來地講故事,，所以會以長鏡頭為主,。

陳思誠：如你所說，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采用IMAX攝像機拍電影,，它本身并不神秘,，只是這次電影給出的信息量特別大，而且里面真實和夢境的部分怎么去平衡,？我們采用的Alexa65 IMAX數(shù)字攝像機,，同一個鏡頭，它的取景器更大,，捕捉的信息量也更多更清晰,。曹郁老師是這方面的專家,，他了解這臺攝像機的傳感器,，跟65毫米膠片產(chǎn)出的效果是一樣的，影像畫面會特別扎實,，既具體而微呈現(xiàn)了演員表演的細膩,，也展現(xiàn)出特定場景的恢宏感,，所以預算只要能支撐起來，肯定這么拍會更好,。

電影是我的信仰,。我特別擔心它會因為其他一些視頻消費的模式而被消減，所以我一直強調(diào)電影感,，一定要用最好的攝影器材,，用最好的視聽感受把觀眾留在影院，這也是電影人該做的,，我覺得這件事情非常重要,。

《解密》攝影指導曹郁在片場

陳思誠：夢境其實是心理現(xiàn)實的外化，而電影本身就是造夢的藝術(shù),，我們這次在呈現(xiàn)上也特別在意營造夢感,。你提到的那場夢，是夢境與現(xiàn)實的一處銜接和過渡,，它在大銀幕上可能只是一閃而過,，卻交代了那個時代的背景。

說到這十場夢境的展現(xiàn)，從實操角度最難實現(xiàn)的是夕陽下的紅色沙灘,。我一開始就希望這個場景用實拍來完成,，查了很多資料，也去找了世界上很多的沙灘,，確實有粉色的沙灘,，也有偏暗紅色的沙灘。我們設想了所有可能的現(xiàn)場拍攝條件,，最后攝影師曹郁老師說，在自然光的情況下實拍不可能,，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以棚拍為主,。

陳思誠與曹郁在片場

雖然是棚拍，但劇組在5000平方米的大棚里搭建了沙灘場景,，幾十噸沙子可都是真實的,，這是一個特別浩大的工程，從制作到拍攝全程用時90天,。光是沙子的色彩和質(zhì)地,，美術(shù)部門就提報了幾十種，大家開了幾次會專門探討,，包括沙子怎么跟人造海浪,、燈光之間的交互關(guān)系，也做了太多次測試才定下來,。

我是希望這場戲能夠捕捉到日落時分,，余暉灑在海平線上，那種海天一色的景象,。緊接著的問題就是,，如何人造出一個太陽？這次我們同攝影照明領(lǐng)域的領(lǐng)航企業(yè)南光合作,，研發(fā)出一面巨型的燈架,，總共用到75臺LED燈組成燈光矩陣實現(xiàn)了這一視效。曹郁老師說以前完全不敢想象會有這么好的效果,，我們挺為這個畫面感到驕傲的,。

陳思誠：因為我是披頭士的忠粉（笑）。我們這次為《我是海象》這首歌支付了巨貴的版權(quán)費,，比上次在《唐探3》里選用邁克爾·杰克遜的代表作《?Heal The World》?的費用還要貴,。很重要的一點是，之前劇情里有交代,，希伊斯在華授課期間,，曾給容金珍講過自己的夢，說夢到自己在海邊行走，遇到了一個巨大的海洋生物,。而高手過招,，他在想擊潰或者瓦解對手時，都會用到看似已知的信息去誤導對方,。容金珍一開始也確實在這個暗示里,，陷入了無限的求證循環(huán)。

至于這個海象意味著什么,？我不想講得太明白,，在我看來，它可能就是我們在得到了一些東西的同時丟失掉的那份美好,。天才也有自己的生門死地,，不管是希伊斯當年對弈偷走的棋子，還是容金珍被偷走的筆記本,，或是這張被希伊斯寄來的唱片,，都是在給他設置一個個無形的“門”，但當他悟到了“觀察的行為本身,，也會改變觀察者”之后,，一切也就豁然開朗。

陳思誠：我對人工智能的發(fā)展沒有那么焦慮,，同核武器包括核泄漏相比,，AI并沒有更具危險性。我反倒認為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展的失序,，各種信息泥沙俱下,，姑且不論信息的真假，如果我們只是沉浸在碎片化的閱讀中,，會持續(xù)減弱主動搜索與思考的能力,。這種被動的接受和引導，往嚴重了說,，甚至會被反智的東西不知引向何方,。很多東西我們明知道那是不對的，卻似乎被裹挾其間,。所以怎么辦,？我不知道。我想這是比AI的發(fā)展,，對人類而言更切近的危險,。導演陳思誠：我不需要理解觀眾，我就是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