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跌進綜藝的情緒漩渦

最近，幾檔綜藝節(jié)目在網絡上話題度極高。為這些綜藝貢獻“潑天流量”的一個共同原因是：個別嘉賓的表現點燃了很多網友的憤怒之火,，把大家看得“血壓飆升”,。

當娛樂變成“添堵”,，“潑天流量”也會伴隨著“漫天差評”,。在一檔婚姻紀實觀察真人秀最新一期節(jié)目的彈幕里，一些網友對嘉賓的評論甚至出現了侮辱性很強的字眼,，進行人身攻擊,。有觀眾“被爽到”，也有觀眾不解：“這是綜藝啊,，有必要過分‘較真’嗎?”

綜藝情緒從哪里來?

“氣死了”“他怎么這樣”“這是我最討厭的那類人”……曾幾何時,，“樂趣滿滿”的綜藝節(jié)目，讓觀眾“情緒變差”了,。

“開始挺看好她的,，沒想到這么‘作’,，心疼她對象……”，聊起最近的“綜藝話題王”《再見愛人》第四季,，幾位年輕受訪者的情緒出奇地一致,。節(jié)目開播一個多月，嘉賓楊子,、劉爽,、麥琳依次成為網友密集吐槽的對象。尤其到近幾期,，素人嘉賓麥琳成為網絡輿論炮轟的焦點,。從“不遠千里陪男友追逐夢想”“獨自照顧兩個孩子的節(jié)儉媽媽”，到“無時無刻不在‘作’”“永遠說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的“壓迫型愛人”,，麥琳在節(jié)目中的“轉變”只經歷了兩集,，也難怪觀眾情緒激動，直呼“反差太大”,。

有人“變臉”,，有人“躺平”。在《花兒與少年》第六季中,，一位近年來主演多部高口碑劇的藝人,，在旅途中的一系列“放飛自我”的細節(jié)和表達，被指責“自私”“情商低”,，甚至被網友歸為有某種人格缺陷，最后發(fā)文道歉表示“會反省”;而被噴的不只是當下熱播綜藝,，此前參與《親愛的客?！贰断蛲纳睢返壬罹C藝的一些藝人，時隔多年后還會被網友“考古”挖出當年錄制節(jié)目時的“迷惑行為”,，并作為質疑該藝人真實素質,、人品的“關鍵證據”。

“有人帶節(jié)奏,，觀眾有情緒才有熱度,，越罵越有人看?！痹洝伴喚C無數”的受訪者小晴自從學了心理學,，就很少參與綜藝話題的討論。她告訴記者,，“綜藝情緒”在心理學上可以歸為‘證實偏差’,。“當人確立某種信念或觀點時,，在收集信息和分析信息的過程中,，會產生尋找支持這個信念的證據的傾向,。他們會很容易接受支持這個信念的信息，而忽略否定這個信念的信息,，甚至還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和認知資源去貶低與他們看法相左的觀點,。”小晴說,，雖然現在自己還會看綜藝,，但看到不太能理解的評論時，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硬剛”,?！安徽J可但表示尊重吧，畢竟節(jié)目真真假假,，誰也說不好,。”的確,，當綜藝節(jié)目超越簡單的娛樂范疇,，就容易變成社會情緒的投射場。

亦真亦假,，到底誰被設計了?

多機位,、多角度、24小時不停機……看似“真實記錄”,，也許是“被選擇的真實”,。《再見愛人》中,，素人嘉賓麥琳在鏡頭前似乎“毫無防備”,，在以往很多真人秀嘉賓都會“小心翼翼”遮掩的地方，她表現得相當隨性,。衣服隨便丟進行李箱,、“早起困難”的痛苦表情、經費有限還要“花140元買熏雞”等,，這些與節(jié)目初期“勤勞”“節(jié)儉”“家務小能手”的設定大相徑庭,，讓觀眾搞不懂“哪一個才是真的麥琳”。

其實,，素人嘉賓往往很難經得起真人秀“放大鏡”的考驗,，所有缺點、不足都會“無死角”暴露;而那些長期習慣于在公眾面前曝光的明星,，即使有心理預期,，也難免遭遇“滑鐵盧”。“明星夫婦”楊子黃圣依是麥琳之前節(jié)目最大的爭議點,，除了男方多次“下頭”表現,，二人前后矛盾的表述也讓觀眾摸不著頭腦。比如在《婆婆和媽媽》里,，楊子有四年廚師經驗,，做飯很熟練，而《再見愛人》里的楊子上演“黑暗料理”,，直接油炸方便面;還是在《婆婆和媽媽》,，楊子稱家里財產都在黃圣依那里，自己名下無財產;而《再見愛人》里的黃圣依卻表示“不知道自己的財產在哪”;后來二人說都不記得各種紀念日,，也不過紀念日,，結果楊子在此前訪談中“每逢生日就送禮物，從未間斷”的表述被網友扒了出來,。

“都是劇本吧,，以前他們不是這樣的”“素人沒有熱度只能靠人設反轉了”……在采訪中記者發(fā)現，相比網友的群情激憤,，經?？淳C藝的受訪者情緒普遍穩(wěn)定。當藝人出現“信任危機”,，觀眾的情緒就像被“設計”過一樣,，“不管真的假的，我就要你看到TA這一面”似乎才是節(jié)目組的“真實目的”,。

“他跟我都愛吃火鍋,、都喜歡一個顏色，我就會覺得跟他的距離被拉近了,?！痹谑茉L者南南看來，真人秀最大的“爽感”是“零距離”,。作為觀眾，我們好奇他人的生活,，好奇的前提是這些人的真實生活和我們有相似之處,。“如果生活狀態(tài)都是假的,，剪輯設計出來的,，那‘強行共鳴’根本沒有意義?！蹦夏险f,。

保持理性，不當流量的工具人

“最近幾年的綜藝嘉賓總會在熱捧和謾罵中不斷反轉,，就是有人‘帶節(jié)奏’賺流量,。想通過一檔節(jié)目去了解一個人,，最起碼要把它看完?！睈圩肪C藝的小劉也是最近才“人間清醒”的,。起初她和閨蜜都更看好《再見愛人》里“離婚情緒拉滿”的麥琳李行亮夫婦，當發(fā)現自己喜歡的竟然是“問題最大的一對”后,，閨蜜果斷“粉轉黑”,，小劉則選擇了默默關注，直到最近網上曝出“麥琳李行亮和好”,，她覺得自己可能又被綜藝劇本“套路”了,。一些激動的網友紛紛在李行亮商演的相關帖文下留言抵制。觀眾情緒被“消費”,，當事人工作受影響,，“兩敗俱傷”背后，誰是“贏家”?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應該作為社會活動中最基本的原則?！鄙綎|大學社會學系教授王忠武認為,，本該輕松愉快的綜藝節(jié)目，成了輿論矛盾,、負能量的中心,，節(jié)目本身肯定有問題，看節(jié)目“管不住嘴”的人也難辭其咎,?！皠e人優(yōu)點不去學，罵人缺點比誰都積極,，如此刷存在感,，得不到認同，還增加社會戾氣,?！蓖踔椅浔硎荆W絡時代的“大流量”少不了“跟風”“從眾”心理,，如果人們不能保持理性全面看問題,，謹慎發(fā)表意見，很可能會中綜藝的“圈套”,，成為節(jié)目賺取流量的“工具人”,。

“有些嘉賓覺得‘黑紅’也是紅嘛，尤其是本就沒什么作品的嘉賓，自然要‘聽話’了,?！笔茉L者馬先生表示，“工具人”不只有觀眾,，嘉賓和節(jié)目組都會“客串”,。此前一位自稱是該節(jié)目組前員工的網友在社交媒體上大曝猛料，說節(jié)目中“黃圣依對麥琳動了手”;不僅如此,，還說麥琳在拍攝期間“煙癮大”,，給后期剪輯工作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這個爆料迅速點燃了網友的八卦之魂,，關于節(jié)目組和嘉賓的各種爭議接踵而至,。節(jié)目組很快就發(fā)了聲明，直言這些傳聞純屬謠言,，還表示將追究法律責任,。可聲明非但沒讓爭議平息,，反倒讓網友更好奇了,。有人覺得節(jié)目組這時候的澄清“怎么都像在拉熱度”;也有人直接喊話：既然沒問題，就公開完整視頻,，不然我們憑啥信?

試想這波操作會吸引多少人蹲節(jié)目組的“母帶公開”,，如果結局是子虛烏有，又有誰會真的承擔法律責任呢?

綜藝應該較什么真?

早在2016年,，《關于加強真人秀節(jié)目管理的通知》就明確要求,，“真人秀節(jié)目要體現真實和真誠，應反映人在特定情境下的自然活動和真實情感”,。反觀近幾年熱議的幾檔綜藝節(jié)目,，如成長類的《變形記》、沉浸式的《種地吧少年》以及游戲類的《明星大偵探》等,，都很重視觀眾對觀看普通人的真實生活和應對突發(fā)事件反應的好奇心,，其獨有的直接、真實,，吸引了許多觀眾的注意力,。

“只有真實，觀眾才會看進去,，才會有思考，才愿意去解決問題,，而不是沉浸在拉踩罵戰(zhàn)中,，只享受一時的‘嘴快’。”王忠武強調,，好的節(jié)目一定是發(fā)人深省的,，基于真實社會矛盾創(chuàng)作，即便最后無法解決,，讓觀眾意識到問題存在,，去思考怎樣解決也是社會的一種進步?！拔沂强础痘▋号c少年》才了解到NPD(自戀型人格障礙)這個詞,，自己就有一點，以前經常被朋友吐槽,，自己一直不信,，現在起碼知道要克制，因為真的會影響到別人,?！笔茉L者小李表示，有問題不可怕,，不敢直面自己的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回過頭想那些大熱綜藝節(jié)目的熱度，除了嘉賓表現和節(jié)目組的“巧思”,，似乎也離不開婚姻,、社交、成長等等大家都要面對的社會問題,。大家一起分析問題,，一起尋求“解題思路”，從他人的問題中不斷反省自己,，或許這才是此類綜藝節(jié)目“該較的真”,。

受訪者 劉女士

從不較真，因為最近幾年的綜藝嘉賓總會在熱捧和謾罵中不斷反轉,，我認為就是有人“帶節(jié)奏”博取流量,。想通過一檔節(jié)目去了解一個人，起碼要把它看完,，網絡更多是呈現想給觀眾看的內容,，觀眾要理智看待。沒必要看個綜藝節(jié)目生一肚子氣,。

受訪者 曹女士

在沒有真正了解一個人的時候,，隨意評判是非是很不客觀的，可以當個話題跟朋友聊,，不要帶攻擊性,。網絡上捕風捉影的事太多了,，一個評論就可能改變一個人的生活。如果看綜藝會影響到心情,，甚至負能量滿滿,，那就不要看，開心過好自己的生活,。

受訪者 朱女士

之前看綜藝,，個別嘉賓表現過分確實會生氣，但我一般是看完就過去了,，不會反復想,，畢竟是明星的日常，又是剪輯過的,，作為普通人沒必要追求“代入感”,，也沒法感同身受，不管什么形式和題材的綜藝節(jié)目,，應該多去傳播美和正能量,，不是給人“添堵”。

受訪者 馬先生

我覺得綜藝都是有“劇本”的,，節(jié)目為了吸睛引流不斷制造矛盾,，嘉賓便接受“黑紅也是紅”帶來的熱度，不僅擾亂網絡秩序,，也會引火上身,。觀眾還是理性對待吧，有情緒跟身邊人吐槽一下就好,，沒必要較真,。綜藝不能只展現“負面”，更要解決問題,。

“秀”是表現“真”的重要手段

誠然,，綜藝節(jié)目不會像影視劇一般把臺詞、動作和情節(jié)等各方面都安排到位,，然后按照設計好的劇本進行創(chuàng)作,。但是，在綜藝節(jié)目的語境中討論真人秀,，這也表明了,，節(jié)目并非單純記錄，更多的是“秀”的成分,。既然是表演就需要專業(yè)的編劇和導演,，更應當有專業(yè)的劇本和流程?！恪潜憩F‘真’的重要手段,，通過藝術加工,，以觀眾更能接受、更能凸顯本質的方式展示出‘真’,。”所謂“凸顯本質的藝術加工”就是綜藝化,，真人秀綜藝就是一種藝術之“秀”,、美學之“秀”、視聽之“秀”和情感之“秀”,。

如果說新聞節(jié)目注重事實本身的展現,，綜藝節(jié)目就是要“秀”出藝術之光里蘊含的人性之美。成熟的觀眾也能意識到他們是在看一個“劇本”,，大家不去較真節(jié)目內容和嘉賓是否完全“原生態(tài)”,，而是希望從節(jié)目的劇本和表演中看到豐滿性格、真情實感,。

總而言之,，重視真人秀綜藝的“秀”是一種專業(yè)性的體現。宣稱真人秀綜藝沒有編劇和表演,，不是實事求是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過度強調真人秀綜藝的真實性,，其實是一種“創(chuàng)作懶惰”。如果拋棄“文藝之美,、虛構之意”,，單純追求“娛樂之趣”，把“快樂,、真實和懸念”作為真人秀綜藝的唯一標準,，“快樂”將變得尷尬、牽強乃至媚俗,，“真實”將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味,，“懸念”也會缺乏起伏和升華的敘事過程。

不只是網友“入戲太深”

作為真人秀來說,，其最大的看點其實就是“真實”,，為觀眾理解深層人性、看待社會問題提供一種視角,。然而,，節(jié)目效果所需要的起承轉合、戲劇沖突,，將各種不合常理的細節(jié)纖毫畢現地呈現,，卻又容易陷入一種“剪輯”“腳本”的質疑。加之藝人確實可以從一種反常的,、充滿爭議的橋段中獲益,，這就容易產生信任危機：觀眾以為是在圍觀一場婚姻,，結果卻變成了流量變現的工具。

而這也是為什么有網友懷疑相關藝人利用婚姻問題賺取流量,，并號召進行抵制,。這并非只是網友“入戲太深”，其實也給明星藝人提了一個醒：滿足窺私欲地展示私生活,，或許是捕獲流量的一個捷徑,，但并不意味著可以炒作消費觀眾，流量變現也并非毫無風險,。沒有實際作品支撐的流量,，也很有可能帶來反噬。這會連帶著一些鏡頭前的表現也會遭遇關于真實性的拷問,，流量終究會透出內在的貧瘠和虛無,。

演唱、影視,、真人秀,，本質上都屬于娛樂產業(yè)的一環(huán)，濾鏡,、表演等,，終究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不妨理性看待,，無需過多代入,。但對藝人來說，也不妨更加謹慎地看待今天流量生態(tài)的復雜性,。流量并非可以簡單地進行“開發(fā)利用”,。流量究竟是出于對私生活的好奇，還是對作品的認可;是對真實人設的欣賞,，還是被一時熱點所煽動的情緒,，這之間存在很大的差別。

網友55不wink：本來就是劇本,，沒必要為別人的家事吵得天翻地覆,。

網友QRRV：如果不確定是劇本還是真愛，那就當連續(xù)劇看,，開心最重要,。

網友奔跑的賀先生：演一些沖突可以，但不要顛倒是非黑白,，嘉賓和觀眾都該如此,。

把綜藝當“鏡子”

照出更好的自己

從話題和流量被“深度綁定”開始，對于“真人秀到底要‘真’還是‘秀’”的討論從未間斷,，如今“既要又要”也難以滿足觀眾口味了,。不在意“真假”,，只追求“秀到就是賺到”的人越來越多：開局集中吐槽A，然后因B的迷惑行為“調轉槍口”,，A的“槽點滿滿”成了“越看越順眼”,，直到C“人設崩塌”，A和B從此失去關注度……相似的“劇情”多到乏味,，但卻“屢見不鮮”,。我們應該明白：變化的不是人，而是鏡頭的側重,、素材的選取。

不只是真人秀,，幾乎所有綜藝都善用剪輯和話題“拿捏”觀眾情緒,，有時不惜強加“抓馬”、狗血的情節(jié),，維持節(jié)目的熱度和流量,。僅通過節(jié)目呈現的動作、語言甚至微表情,，去給一個鮮活的人貼上主觀色彩強烈的標簽,，只會過度審視和放大節(jié)目想讓觀眾看到的“丑”，評判偏離客觀事實,，才是對當事人最大的傷害,。

我們應該看到，一檔綜藝不斷收獲“潑天流量”,，離不開“抓人”的題材和呈現角度;嘉賓接二連三被“恨得牙癢癢”,，說明其言行態(tài)度能抓住痛點。不能說這是好節(jié)目,，但一定是面“好鏡子”,，與其細究“鏡子”“擺”得對不對，照出來“好不好看”,，不如先主動站到“鏡子”前審視自己：“我有沒有這樣的問題”“我是否做得比TA好”,。看綜藝,，不是為了尋找一個“討厭的TA”,，而是要從矛盾中明晰對自我、家庭,、感情的認知,，防微杜漸、查缺補漏,，努力構建一個更好的自己,。別跌進綜藝的情緒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