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數(shù)派和刺兒頭

從大城市回來后，我成了小縣城的女性主義少數(shù)派,，仗著出過幾天遠門,，看過幾本書,，動不動拽大詞兒給他們一點點震撼，也曾義正辭嚴對性別歧視進行反抗,。老公感嘆我天天戰(zhàn)斗,，像個大刺兒頭，還想蚍蜉撼大樹,。

縣城的性別秩序像空氣一樣自然,，以至于它的“毒性”常常被稀釋，大眾習以為常,。職場上,，在80%女員工為主的酒店里，人事沖突被領導大手一揮總結(jié)成“女人太多”,；下班后,，報個班鍛煉形體，被老師教導"女人不柔,，家財不旺",；生活里朋友聚會，都是男人為中心的友誼,，老婆孩子是點綴……我不服,。

這不，大領導又開始念叨了,。

每次開會的車轱轆話我們都能倒背如流,，先是縱向?qū)Ρ染频觊_業(yè)到現(xiàn)在，一年了還沒實現(xiàn)收支平衡,，天天讓集團接濟簡直奇恥大辱,；又橫向?qū)Ρ龋屛覀兂鋈ゴ蚵牬蚵?，全縣乃至全市有哪家公司能每個月10號準點開工資還繳五險,。

▲

圖/《幸福伽菜子的快樂殺手生活》

下面的人

給他專業(yè)分析，咱們當?shù)厝司べY就2200元,，餐飲好不容易才積攢點人氣,，怕是漲菜價傷客，不敢輕易調(diào)整,?！澳蔷桶才欧諉T告訴顧客，咱們用的什么盤子,，什么餐巾紙,，又送打火機又送牙線還有免費小吃，這些錢不應該從菜里掙回來嗎,？就像找對象一樣,，誰不想娶年輕漂亮的,，年輕漂亮的能白跟你？”

呵,，這次把我們比作一盤菜了,。上次工程總監(jiān)找他處理鼓風機噪音問題，他問還能有什么辦法阻止居民投訴,?？偙O(jiān)出主意要不咱們把他家買了吧，房價我打聽了30多萬元,，永絕后患,。大領導一聽跳了起來，30萬,？,！每個月咱能不能賣得了30萬？他憤憤道：“怎么開酒店和找老婆一樣,，看著正正常常的,，一娶回家三天兩頭有毛病就要瞧醫(yī)院花錢?！蔽液土硪粋€女同事忍不住對他翻了白眼,。

我生活的小縣城位于中部省份的偏遠河谷，這里交通封閉,，經(jīng)濟落后,，社會文化還被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觀念籠罩著。我們大領導70后,，出身草莽，說話也粗粗拉拉,。去年領秋季工裝,，他和在場女同事開玩笑，咱們除了胸罩不發(fā),，一年四季啥也是兩套,，我都想成為你們女同志了哈哈。聽得人事大姐臉都紅了,。

回到老家后,，我有好幾次被這種“有毒”的男子氣概“創(chuàng)飛”的經(jīng)歷。

記得有一次,，老公帶我去和他初中同學吃飯，那男生故作酷酷的樣子問他：嘿,，你馬子多大了,？聽得我腳趾扣地,、尷尬十足,。那男生沒上過大學,，當過幾年兵,，沉浸在《古惑仔》的江湖兄弟情里，說出這話不足為奇,。聽到對方把我“客體化”,，我溫和反駁他：我不是他“馬子”,，我是我自己,。老公事后還說我太認真,，一點小事兒就升堂斷案,。

▲

圖/《年會不能?！?/p>

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里，有一些即使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也“入鄉(xiāng)隨俗”毫無性別平等意識,。我的一位朋友是211研究生，入職本地壟斷央企,，年終獎能拿十幾萬元,，是好些人兩三年的工資,。這樣優(yōu)秀的姐姐,，在朋友聚會時夸張地開玩笑捧老公：他是我們家的天大王,，人家一瞪眼,，嚇得我都得跪下來,；他一說話，我都趕緊求饒,，生怕人家打我,。

大家哄笑問究竟,，他老公紅光滿面樂不可支，聚會氛圍達到了高潮……

縣城男女生存實錄

男尊女卑,、男主外女主內(nèi)是我們這里絕大多數(shù)家庭的性別契約,。本地生活中“看不見的女性”隨處可見,，比如這兒的方言“孩子”特指男孩,，你家有幾個孩子也是問有幾個男孩,；除夕清明七月半,，上墳從來不讓女人去,；婚喪嫁娶等大事兒商討,，也不見女人參與決策……

甚至在本地女性社交圈中,，還有些教你如何討好老公的魅力訓練營,、性商閨蜜趴廣為流行。我抱著獵奇的心態(tài)參加過兩次,，會員們竟都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女性,。聽著老師講男人為天,，女人為地,；女人要以天下至柔馳騁天下至剛,；九紫離火運，綻放坤道力量……姐姐們認真做著筆記,。還有個和我婆婆差不多大的老姐姐,，學習一會兒老年機就響起高昂的歌聲,，她半天翻不開蓋引發(fā)了大家的注目，看得我十分迷幻：都快絕經(jīng)了還得這么努力嗎,。

那職場女性會好一點嗎,，未必,。

▲

圖/《三十而已》

我上份工作,，給工廠宣傳需要找人拍抖音,，讓一位同事出鏡,。她竟然要打電話問父母，拒絕我的理由是覺得太“拋頭露面”了,，彼時我剛從深圳回來,，見這么古早的詞匯從20多歲的小姑娘嘴里說出來大吃一驚,?？上攵谶@種相對保守的社會環(huán)境下,，女性能有份工作，會開車,，不朝人伸手就已經(jīng)相當“獨立”,。

我所在的酒店,，從業(yè)者大多來自周邊,，文化程度不高，早早進入社會,，性別觀念難免有些保守、固化,。

比如我們前廳副理Mark是南方人,，高高瘦瘦長得也帥,，身上穿戴都是名牌,，得知他30了還單身后很多人給張羅說媒。這也是我們縣城職場的重要特性,，非常關(guān)注個人生活,，一問沒對象能立馬找到同公司、同集團以及自家瓜蔓子親戚里的合適選手進行速配,。匹配了幾輪Mark都不情愿,，后來有傳聞說他是“蓋”,，同性戀。我糾正讀音說那是“gay”后收獲了他們對文化人的贊美,。

能想象得到,，民風如此淳樸的地方出了個另類,，他自然成了人們討論的話題,。每次一走過都伴隨著悉悉索索的議論聲，他的領導又是個大大咧咧的豪邁女性,，一走過就和他勾肩搭背,，還要十指相扣做好姐妹，搞得他頭疼不已,。

男性如此,，女性也無意識參與其間。浸潤在固化的性別環(huán)境中，女性也不自覺迎合男性為中心的評價體系,，并以此審判自己和其他女性，以獲得認可,。

▲

圖/電視劇《愛很美味》

在酒店,，各種關(guān)于女性的八卦連綿不絕，我來之后聽過有人“蛐蛐”其他銷售,，找大客充卡都直接來兩份，一份進公司,，一份進自己手機，代價嘛“懂的都懂”,；還有人說自己是受不了前東家潛規(guī)則才跳槽的,，“要往上走，都得和男領導睡”,，言下之意,，那家酒店沒一個“干凈人”了……這些真假參半的流言起初我信以為真，同仇敵

愾

,，聽多了也就過耳不聞了,。

對領導來說可就難了,。在我們這一方天地里，數(shù)百號員工自成江湖,，江湖里天天暗流涌動,。餐飲,、銷售,、客房、洗浴等營業(yè)部門相互關(guān)聯(lián)相互牽扯,，一遇上大節(jié)假日承接不住時，內(nèi)戰(zhàn)就爆發(fā)了,，雞飛狗跳,，個個跑去領導辦公室一對一訴苦,。領導被擾得頭昏腦漲,，思來想去找到了禍根：“就是女的太多了,！趕緊招個男經(jīng)理,。”——他全然忽略了我們唯一的男經(jīng)理年初醉駕被抓成了“法制咖”,，現(xiàn)在還在蹲大牢呢,。

面對如此堅若磐石的老思維，我自然不能硬碰硬，只能管好自己,，在能說得上話的地方盡可能知行合一,，夾縫中求理想。

全女部門

我們部門是全公司唯一一個全女部門。我直接和間接所管理的同事有7人，她們中年紀最大的35歲,，最小的2004年出生，剛畢業(yè),。大家婚戀形態(tài)不一,，學歷背景各異,。有和我一樣從大城市回來，年逾三十只為成家的,；也有早早結(jié)婚,，終日沉溺在家務瑣事中分身乏術(shù)的,；還有剛剛戀愛每天扣手機的；以及從未戀愛“母胎單身”的,。

我們的相處其樂融融，家都住在附近村上,，騎電動車即到，各家什么情況彼此也都門兒清,，辦公室里衛(wèi)生巾,、衛(wèi)生紙、零食都共享,，群里除了工作還夾雜著各種網(wǎng)上的八卦熱點,，話題百無禁忌,，員工穩(wěn)定性很高，暫無一人離職,。

▲

圖/《重啟人生》

面試時我就強調(diào)，咱們是女性友好部門,。至于友好到什么程度,，她們沒概念,，我也不知道怎么踐行,。相處了一段時間后才領悟也不必強調(diào)男女，只要你真心實意地待大家，在權(quán)力范圍內(nèi)給人最大的便利，這已經(jīng)是及格線以上了,。

玲子姐是老員工,，早我三年就在集團工作,，調(diào)入酒店后一直沒領導。得知新部長比她還小好幾歲，她隔天就申請了辭職,，推脫家中有事。我以為她是自尊心受挫，怕以后日子不好過，趕緊表態(tài)：我來了不是來管你的,，是幫你分擔工作的。你不想做的事兒,、你不好意思說的話我?guī)湍阏f，我們就兩個人，不分大小，私下你就是我姐姐,。

被我的坦誠打動,，她也和我說了實話，家里真有事兒，孩子6歲,，發(fā)育遲緩，馬上要上一年級了還說不全話,。怕孩子上學受欺負,，她想辭職帶孩子上康復班,。我問她家里經(jīng)濟條件如何,，她回答老公好幾個月發(fā)不出錢來，自己掙的工資還不夠康復訓練的學費,。

我說那就更不能辭職了,，不行你就在家上班,，只要工作完成了就好，領導那邊我去溝通,。一旦沒有了工作，過幾年你想出來就更難了,。她很感謝我的考慮,，開始掏心掏肺介紹公司里的大事小情，偷偷講些骨灰級八卦,，從此我們心貼心成了職場好搭子,。

其他人也一樣，我立場堅定地向大家表過態(tài),，“咱們都是打工人,，要團結(jié)起來”“就掙3000塊錢而已，不要為這點錢消耗情緒”,。每天六點下班,，我?guī)ь^第一個走。餐飲一上新套餐,，我自費請大家先體驗,。她們有什么動態(tài)，打探到公司什么“瓜”也第一時間和我分享,，彼此親密無間,。

女性相處就這樣,，說簡單也簡單。只要感覺到你是真心為她好,，她工作起來就會很賣命,。這也為我更好地踐行女性主義創(chuàng)造了良好環(huán)境。

▲

圖/《三十而已》

踐行女性主義

到底該怎么踐行女性主義,，我也有過失敗的嘗試,。

自從我們有了單獨辦公室，我就陸續(xù)從家?guī)н^來好多書,，有不少是性別平權(quán)和女性主義的入門讀物,、經(jīng)典讀物，比如上野千鶴子的《厭女》,、波伏娃的《第二性》,、前兩年大熱的《看不見的女性》

，

還有給有兒子的同事推薦的法國記者奧蕾莉亞的《當我生的是男孩》,。大家還以為帶書來是新規(guī)矩,，也自發(fā)帶來了各自的讀物，一個信教的同事還帶了兩本《圣經(jīng)》,。結(jié)果一進門我們就扯閑天,，沒一個人看書。最后,，一堆書淪落成了我們拍攝的背景板,。

▲

圖/《重啟人生》

理論植入夠嗆，就只能靠點滴日常來滲透,。有人吐槽副總,，脫口而出“跟個女的一樣”，我會糾正她這就是在說你我,，不能這么講,；有小姑娘去客房支援撤布草，回來說男領導一進來她正從床縫里扯出避孕套,，羞得她滿臉通紅,。我也開解這是正當工作，無需狼狽,，主動談論性也無需羞恥,。

我的想法也不都對，有時候,，她們是我的老師,。我生性不愛打扮，自我說服又不是面客崗，天天穿著沖鋒衣頂著大油臉來上班,。她們贈我彩妝小樣我也擺手拒絕：全單位沒有一個值得我化妝的人,，用不上。有人就提醒我：姐,，你天天說女生要有主體性,。咱們化妝不是取悅別人，是讓自己開心,，你每天打扮得美美的，你不想多來幾張自拍嗎,？我想了想,，好像確實是。第二天化妝來上班了,。

我們也會有觀念上的交鋒和錯位,。

她們得知我自己買房買車后，紛紛稱贊我“好獨立”“好男人”“好要強”,。但聽聞我咬著牙也要在婆家面前撐場面,，主動分擔了一個阿姨費用、只為爭得家庭話語權(quán)時又大罵我糊涂,。一個姐姐站起來趕緊勸告妹妹們千萬別學我,，沒苦硬吃?！盎腥说腻X就不是獨立女性了嗎?自己不能攢下嗎,？”我解釋公婆已經(jīng)出太多了，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花在孩子身上也算盡了母親的責任,。一個妹妹替我打抱不平：“姐，咱白給他生兩個孩子呢,？”“就是,，要不咱分一個冠姓權(quán)”。你一句她一句,，把我說得一愣一愣的,。

大部分討論都在聊天八卦的輕松氛圍中進行。偶爾我們也就一些嚴肅話題展開爭論,。比如玲子姐給我們透露,，有位餐飲新同事其實是老同事了。她

（酒店）

籌備期來了不到兩個月就懷孕了,，公司想辭退她又怕吃官司,，只好承諾她先停薪留職，這個崗位一直不招人,，等她生完孩子后再回來,。她也真地遵守承諾,，生完孩子后立刻回來上班了。

“娜娜做得可真不地道,，把我們以后的路都走窄了,。”辦公室里大部分人都這么認為,，我也刷到過很多類似的帖子,，評論區(qū)高度一致，認為女性入職后很快懷孕“不地道”,。

▲

圖/電影《愛很美味》

我說這本身就是結(jié)構(gòu)性困境,，系統(tǒng)的問題，不應該怪到個體頭上,。孩子是社會的資產(chǎn),，育兒假、產(chǎn)假,、哺乳假,，各種津貼本來就是社會應該承擔的，如今轉(zhuǎn)嫁到企業(yè)和個人身上,，大家都是共同承擔者,。《勞動法》又沒規(guī)定上班不能懷孕,，人家也沒做錯,，輪到自己頭上也不一定比娜娜做得好呢。公司既然也接受了,，我們就不要相互責怪,，底層互害。

她們并不認同,，反駁我改變世界堪比登天,，管好自己只需基本道德。為此我們激烈討論了半個小時,，最后也沒達成一致,。好在她們知道我不是為自己說話，所以爭論也停在事情本身,，沒有蔓延到個人情緒上,。這也是我覺得我們相處以來最大的進步。

我的成長之路

回望自己的成長之路,，很難說是哪一刻突然變成女性主義者的,。坦白來說，出身農(nóng)村的我周圍都是父權(quán)制的堅硬土壤，根本沒有空間滋生自我意識,。

我爺爺是非常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者,，他去世之后我才知道奶奶是他第二任老婆，第一個被他打跑了,。相對我們,，他不喜歡我表弟，覺得那是別人家的孫子,；相對堂哥堂弟們,，他又不喜歡我，我有一天是“出嫁之人”,。

▲

圖/《玫瑰的故事》

我爸在他的影響之下也是老古董,，對我的道德規(guī)范和社會期待是在省會念大學，最遠嫁到隔壁村,，老了生病能照顧他。他沒事兒就攤在沙發(fā)上大聲公放抖音,，吵得我們不得安寧,。看他賬號0作品,，給別人點了6萬多個贊,，24小時高強度沖浪。贊的要么是鄉(xiāng)村小段子,，要么是國家大事,。里面老婆低眉順眼端茶倒水，他嘿嘿一笑,，自我滿足,。

我不太喜歡我的成長環(huán)境，一心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考大學考到了距家2000公里外的珠三角,。上大學時我還很不開竅。那會兒流行過3.7女生節(jié),，上千畝的校園里掛滿了來自各個年級各個社團男生的祝福橫幅,，寫得幽默有創(chuàng)意，腦洞大開,，比如什么“就這樣被你征服,，從此變成三只蠢豬”“放手去愛吧，我永遠是女神的堅強備胎”“我媽說了要娶就娶普寧雅姿娘”

（潮汕是很重男輕女的地方,，普寧又是潮汕最“封建”的地方,，雅姿娘，當?shù)厝酥钙恋呐耍?/p>

。

第一次脫離高三高壓環(huán)境的我,，沒有體會到這些表面的祝福背后是把女生當做客體的“第二性”,。對她們的稱贊也僅僅是通過性魅力才能肯定女性的社會價值。

第二年時,，有人掛得更大膽了,，說什么“蒼井空是世界的，你們才是我們的”“春風十里,，不如睡你”,，明顯具有性騷擾意味，很多女生開始不滿,，給大V私信投稿,，當時還引發(fā)了官媒點評，嚇得學校一夜之間撤下了所有橫幅,，以后再也沒搞過女生節(jié)活動,。

那時的我第一反應竟然是遺憾，遺憾以后再也見不到這么多豐富多彩各有特色的標語,，全然不知這些特色都是在貶低自己,。我真正能獨立思考、想為女性說話,、創(chuàng)造友好環(huán)境也是進了社會以后的事兒,。職場接觸的人給我?guī)碇苯佑绊憽?/p>

上班后，我前兩份工作的上司都是女性,，一個女經(jīng)理,，一個女編輯。以前總聽人說女領導是洪水猛獸,，待見男下屬,，看同性怎么都不順眼。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班,，她們卻給我各種照拂,。兩人都是高學歷，高眼界,，一放假天南海北到處玩兒,。她們告訴我女生要以事業(yè)為重，告訴我深圳的

殘

酷,，一定要不停學習,、不停成長才有機會留下來。

▲

圖/《新聞女王》

尤其是我的第二任領導,，辦公室書架上全是書,，她每周再忙都雷打不動看兩本,，她覺得好的會當成任務布置給我，讓我以最快速了解這個行業(yè),。跟了她大半年,，我對地產(chǎn)的理解突飛猛進。她的名言是女性要自立,，推文里總鼓勵女孩子們要買自己的房子,。還說女人躺在寫自己名字的房里，連痛經(jīng)都覺得爽,。最后我離開深圳時她很遺憾,，請我吃飯也給我鼓勵，得知我在省會終于買了自己的房子,，她哈哈大笑替我開心,。

后來我辭職去環(huán)球旅行，一路上也認識非常多獨自在路上玩兒的勇敢女性,。有人40多了沒結(jié)婚,，去過7次南極；有人騎摩托車要穿越非洲,；還有人和我一樣受不了一成不變的生活,，“工作一年，玩兒半載”,，浪遍地球,。

她們一點也不精致,，甚至可以說是粗糙,，背著大背包住青年旅社，出門席地而坐,，合照被人摸屁股敢舉著自拍桿追好幾條街暴打偷襲者,。我們一起玩，想笑就笑得很大聲,，完全不顧形象,。她們不在主流價值觀的規(guī)訓里生活，用行動踐行著“人生是曠野”,。自在,、勇敢、生命力都是我接觸她們后才體會到的魅力,。如今還有不少驢友在路上玩兒,，有些已經(jīng)成了大網(wǎng)紅，我發(fā)自內(nèi)心替她們開心,。

回來小城市,，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我能汲取的營養(yǎng)有限，只能從電影,、書籍,、播客、訪談節(jié)目中追求內(nèi)在成長,。我很喜歡邵藝輝導演《好東西》里的鐵梅,，她做著我夢想的工作，調(diào)查記者,，面對離異,、轉(zhuǎn)業(yè)、獨自帶娃等現(xiàn)實老大難,、人生轉(zhuǎn)折點,，沒一蹶不振苦大仇深，總是那么強大,，輕盈,，豁達，讓我覺得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的,。離婚沒什么大不了,，沒工作沒什么大不了，找個小年輕滿足一下生理需求也沒什么大不了,。

▲

圖/《好東西》

有時候和老公吵架,，怒上心頭覺得日子過不下去時，鐵梅和小葉的生活狀態(tài)讓我也不再害怕離婚,，說不定事業(yè)還能有第二春,。每當我這么暢想未來時，前同事,、好搭子慧慧就會打斷我,，“瞎說什么呢，都有孩子了總想些有的沒的”,?；刍凼琴t妻典范，老公在她孕早期趕上涉黑嚴打被捕入獄,，全家人勸她打掉孩子離婚,，她竟執(zhí)意把孩子生了下來，且苦等了三年,。坐月子期間她情緒波動,，天天哭，眼睛差點哭瞎?，F(xiàn)在成了迎風淚,，一輩子養(yǎng)不好,。

她生活最困難時，為了10塊錢1小時的直播獎勵月月滿勤,。我?guī)椭倪^短視頻,，做過探店，請她吃一頓海底撈她就會感動哭,。等到她老公回來她有了二胎,。她有兩個兒子，我也有兩個,。我們是小紅書上別人口中幸福感最低的“四等人家”,，對彼此的處境也更能感同身受一點。

剛生完孩子時我臉部受傷,，兩個孩子耳朵過不了聽力關(guān),，一個小孩還便血進醫(yī)院住了10天。當時我父母在外地,，老公在國外,，獨自住月子中心的我感覺天塌了，激素影響我情緒低迷帶點產(chǎn)后抑郁,。是她隔三差五就過來看我,，開導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沒念過大學,，不知道波伏娃,，也沒讀過上野千鶴子，從沒見她說過什么高級詞匯,，卻陪伴我度過了精神低谷,，她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很樸實的：都是女人，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