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臨近，大眾出游心切,，直播間“999元雙人游全國”的旅游卡火熱售賣,，但成都的黃女士卻陷入維權困境。去年底,，她通過抖音直播間購買的旅游預付卡,，在申請退款時遇到了店鋪消失、保證金清零的窘境,。

紅星新聞調查發(fā)現(xiàn),，這并非個案，背后暗藏一條以個體工商戶資質為掩護,、通過虛假商品鏈接兜售旅游卡的灰色產業(yè)鏈,。這些無資質商家不僅兩頭賺取消費者旅游卡卡金及地接社“人頭費”，更通過篡改交易快照,、規(guī)避旅游合同等手法逃避監(jiān)管,，致使消費者維權時面臨“投訴無門、退款無望”的困局,。

店鋪下線,，商家失聯(lián)

直播間999元購買的預付卡難退費

去年12月,，黃女士在抖音“國旅閱覽行”直播間購買了一張999元的旅游卡，商家承諾“雙人游兩次,、三年內隨時退”,。付款后，她收到了印有“中國國旅”的旅游手冊及VIP卡,，客服承諾“不用可退”,。

▲黃女士收到的Vip卡和標識有“中國國旅”的旅行手冊

今年4月，因朋友無法同行,，黃女士申請退款時發(fā)現(xiàn)店鋪已下線,，交易快照被篡改為一段無關旅游的文字。詢問平臺,，抖音客服稱訂單超出售后期,，商家保證金已返還且電話停機失聯(lián)，建議她聯(lián)系商家處理,。

▲黃女士的交易快照是一段無關的文字

根據(jù)《旅游法》規(guī)定,，旅行社為游客提供旅游服務,，應當取得旅游主管部門的許可,。記者調查顯示，“國旅悅覽行”實為沈陽個體工商戶“炎詠艾商行”,，經營范圍為百貨零售,，并無旅游資質，擅自經營,，將面臨行政處罰,。該商行于去年12月1日注冊，不足10天便上線直播,，吸引67人下單,，總金額超6萬元。

▲商貿行成立于12月1日,，9日便開播

黃女士投訴后,，沈陽當?shù)厥袌霰O(jiān)管部門回應稱該商貿行并未實地經營，已列入異常名錄,，黃女士認為的“國旅閱覽行”為“中國國旅”旗下賬號,，也被國旅官方辟謠。

▲中國國旅辟謠

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炎詠艾商行注冊地在沈陽,，但旅游卡從鄭州發(fā)貨。記者通過卡上二維碼聯(lián)系上客服人員,?？头硎?，他們是來自云南的盛旅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并承認他們用個體工商戶注冊是因旅行社注冊抖店的要求高,，并一再稱“合法”,，也“不影響出行”。

根據(jù)《旅游法》,，旅行社需與游客簽訂含行程明細的旅游合同,。但當記者提出簽訂時，對方只發(fā)來一份未標明任何行程信息的合同模板,。記者提出質疑,，對方表示現(xiàn)在只提供空白模板，可以到當?shù)亍奥涞睾灐?。?jù)業(yè)內人士介紹,，

購買旅游商品的服務內容不明確，是文旅部重點打擊的違規(guī)行為,。

記者就此事向抖音反饋,，相關負責人表示，經核實,，商家的確存在違規(guī)售賣旅行套餐的情況,，平臺已根據(jù)規(guī)則進行清退，并基于消費體驗,，將優(yōu)先協(xié)助消費者退貨退款,。4月22日晚，黃女士收到退款,。

▲黃女士退費成功

濫用標題,、亂歸商品類別

個體工商戶“擦邊”旅行社開直播

黃女士的遭遇并非個案。記者看到,，今年以來,，陸續(xù)有消費者反映遭遇類似退費難的困局。在小紅書中,，有關“抖音999旅游怎么退款”的發(fā)帖量高達6萬余條,。

記者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消費者被“國旅”名稱誤導,，“認為有保障,，不會有問題?！钡珜嶋H上,，這些并非真正的“國旅”，只是打“擦邊球”,。點進這些店鋪主頁,，他們以個體工商戶資質入駐,，并不具備售賣旅游產品的資質。

記者從業(yè)內人士了解到,，若正規(guī)旅行社入駐抖音平臺,，需繳納至少20萬元的保證金，但審核周期長,，保證金高,，所以商家一般以個體工商戶身份入駐，最高保證金才1萬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規(guī)避監(jiān)管,，就算違規(guī)，也能重新?lián)Q號直播,，不至于損失太重,。

此外，記者發(fā)現(xiàn),，直播間名稱雖標注“旅游”,，但商品卻歸類于“玩具模型”“家居飾品”，點擊購買鏈接,，銷售的商品也并非旅游產品,，而是絲巾、拼圖,、照片,，甚至是一段無關的文字,。

▲消費者購買的旅游預付卡,，商品卻是照片

業(yè)內人士介紹，他們就是通過濫用標題,、商品類目亂放來“作弊”,，以上架售賣產品。商家會在直播中大肆宣傳產品吸引買家,，待“上鏈接”時,，利用無關的鏈接來迷惑消費者下單，利用“實物發(fā)貨”規(guī)則規(guī)避平臺團購券自動退款機制,。商家發(fā)貨后,，商品只支持7天無理由退款，而一般消費者都不會在短時間內使用,，待準備使用時,，便可能出現(xiàn)維權難困局。

旅游卡卡商自曝：

成本僅幾毛錢,，轉手賣999元

主要為地接社拉客購物消費

據(jù)業(yè)內人士,、山東某卡商杜某透露,，旅游預付卡成本僅幾毛錢，批發(fā)價598元/千張,，代理商轉手便可賣999元甚至數(shù)千元每張,。此外，“999元一張,，兩個人用,，全國任選”，這樣的低價游對消費者來說也很有吸引力,。

“一個是賣卡的收益,，其次則是旅游出行的人頭返傭?！弊鳛樵搭^卡商,，他手中有全國各地的地接社資源，這些地接社主要通過帶游客進購物店返點或強制消費盈利,，平時需要大量客源,。杜某招攬代理商為其賣卡，從而獲得大量客源,。當買卡的消費者想要旅游時,，便可通過掃描預付卡上的二維碼與杜某對接，杜某再將消費者的信息提供給地接社,，地接社再返“人頭費”給他,。

這樣一來二去，負責整個行程中“吃住行游玩”的地接社,，不僅不需要游客付費,，反倒會按游客年齡、地域返給杜先生200元~2000元/人不等的“人頭費”,。其中,，消費者實際上被賣了兩次。

他說,，這是暴利,，有代理商一場直播下來可以賣數(shù)十萬，后續(xù)就算有問題,，消費者也找不到售卡人,，因為售卡人只是賣卡，沒有與消費者簽訂任何旅游合同,，“就算最后游客出現(xiàn)投訴,，也只能投訴地接社”。

但他也提到，現(xiàn)在平臺監(jiān)管嚴,，輕易就封號下線,，因此他們一般要準備三五個賬號，還可以在直播中通過“到粉絲群領福利”等話術,，引流消費者到私域,，避開監(jiān)管成交。

他說,，幾十條線路的預付卡不好賣,，現(xiàn)在還有直播間把卡里的線路拆開來賣，比如云南/新疆/廣西六天五晚999元等,，都是旅游預付卡的變形,。

從業(yè)者警示：

本質是線上版“KB團”

有非法集資的嫌疑

四川某大型旅行社負責人陳先生指出，999元雙人游“連成本都不夠”,，這本質是線上版“KB團”（零負團費或虧本團的縮寫）,，“之前他們在線下攬客，現(xiàn)在通過網(wǎng)絡到了線上,，涉及范圍更廣,，人數(shù)也更多?！鼻?guī)啄曛蟛拍芙Y束的服務,，消費者也不應去相信。

在他看來,，這種預付卡有非法集資的嫌疑，商家利用“三年有效期”誘導囤貨,，由于消費者不著急使用,，實體卡發(fā)貨后,，在平臺完成了交易，店鋪拿到保證金成功“下線”,，當消費者想起來使用時,，店鋪早已關閉。就算未下線,，由于其繳納的保證金較低，與正規(guī)旅行社20萬押金差距大，無法覆蓋大額的退費訂單,，導致商家違規(guī)成本低,，消費者投訴無門,。

杜先生說，直播處于風口,，但主播在推薦產品時，會有一定的煽動性,，消費者不應只聽信主播，更應點進商品鏈接,，查看產品詳情頁的文字內容,，“直播賣的旅游產品,，點進去卻是一個玩具、照片的商品鏈接,，顯然是不合理的?！?/p>

抖音方面表示,，他們對此類行為一直持嚴打態(tài)度,，但不排除有商家“鉆空子”。

律師看法：

帶有一定欺詐性質

還有可能構成犯罪

在四川一上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林小明律師看來,，直播商家如此“兩頭吃”的做法已經涉嫌違法，既違反了《旅游法》的相關規(guī)定,，同時也違反了《民法典》的相關規(guī)定，帶有一定的欺詐性質,。如果這種做法具有隱瞞真相,，虛構事實騙取公私財物的詐騙罪構成要件,，并且達到立案標準，則還有可能構成犯罪，成立詐騙罪,。

商家以個體工商戶資質為掩護，通過虛假商品鏈接兜售旅游卡,，濫用標題、亂歸商品類別,，以“國旅”等名稱誤導消費者,，還篡改交易快照,、規(guī)避旅游合同，北京澤亨律師事務所胡磊律師認為,，這些行為至少屬于商業(yè)欺詐，嚴重損害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和選擇權,。

此外,，文中的個體工商戶沒有旅游資質卻擅自經營旅游業(yè)務,，破壞旅游市場秩序?？ㄉ虨榈亟由纭袄汀保亟由鐜в慰瓦M購物店返點或強制消費,，也嚴重擾亂旅游市場秩序,，損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林律師表示,，若出現(xiàn)該情況,，平臺應積極配合行政管理部門及消費者，為其維權提供必要的幫助和便利,。比如,，披露商家的有效信息等。

對消費者而言,，要選購符合市場規(guī)律的旅游產品，在下單前應審查對方的主體資質后,，再簽訂合同，并且注意收款方是否與合同訂立方一致,，避免出現(xiàn)違約,、跑路后,，難以確定維權對象的情況,。

對平臺而言，更應嚴格按照法律規(guī)定,，對入駐商家資質及產品的真實性與合理性進行謹慎審查，甚至可以采取延遲返還或保留保證金的做法,，在實際交易完成后再予以第三方代付,。

如何避雷？

多家旅行社及旅游從業(yè)者給出避雷指南——

1.嚴審經營資質

消費者下單前核查商家是否具備《旅行社業(yè)務經營許可證》,，警惕以“個體戶”名義售賣旅游產品。

2.強制簽訂規(guī)范合同

要求收款方簽訂含旅行社信息,、行程明細,、費用條款的書面合同，并通過12301國家旅游平臺核驗合同真?zhèn)?，拒絕“落地簽”,。

3.參考官方定價紅線

對比目的地旅游協(xié)會發(fā)布的最低成本價,，明顯低于市場價的“999元雙人游”等產品慎購,。

4.警惕超長有效期套路

避免購買“三年內有效”等長期預付卡，堅持“即買即用”原則,，防范商家卷款跑路,。

5.全程固定交易憑證

保留直播錄屏,、商品鏈接,、支付記錄、聊天截圖等電子證據(jù),。

6.破除低價幻覺

建立“旅游成本=交通+住宿+餐飲+服務”的理性認知,，拒絕“包吃住玩”等違背市場規(guī)律的低價誘惑。

7.預判購物團風險

要提前有心理預期,，不參加明顯不合理的低價游,，避免發(fā)生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