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白銀市檢察院發(fā)布消息稱，將在近期以故意殺人罪,、強奸罪,、搶劫罪及侮辱尸體罪對被告人高承勇提起公訴,。如果不出意外，該案將在五月開庭審理。
疑兇高承勇，涉嫌在1988年至2002年間,，在白銀和包頭兩地性侵并殺害11名女性。去年8月,，他在白銀被警方控制,。因情節(jié)慘烈，該案引發(fā)全國關(guān)注,。
2016年8月,，嫌犯高承勇在白銀市落網(wǎng)。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朱愛軍,，甘肅仁澤律師事務(wù)所律師,，也是白銀市律協(xié)分管刑事專業(yè)的副會長，是司法機關(guān)為高承勇指定的辯護律師。去年九月,，朱愛軍曾在看守所內(nèi)與高承勇有過一次深談,。
坐在他對面的高承勇，儼然是個老人了,，頭發(fā)灰白,，衣服破了口子，但語氣如往日般平靜,。他認罪，但沒有悔恨,，沒有歉疚,。因為無法承擔(dān)民事賠償，他提出捐獻器官,。
只有在提起供電局被殺的八歲小女孩時,，他的表情和語氣有起伏，他評價自己“我認為自己是個惡人”,、“比較瘋狂”,。
另據(jù)朱愛軍介紹，案件有了一些新信息,。此前披露的信息,，一直是高承勇在白銀作案九起，包頭作案兩起,。但實際上,，高承勇供述稱，他在白銀作案十起,，包頭作案一起,。
8月31日，從白銀市中心的制高點鳥瞰,，灰色的樓群連接著遠處灰色的群山,。新京報記者吳江攝
談接手案件
“他對整個犯罪的起訴全部認可”
剝洋蔥：你是什么時候接手高承勇的案子的？
朱愛軍：去年九月,，白銀市司法局的法律援助中心通知我,，讓我代理這個案子。那時警方的偵查還沒有結(jié)束,。
剝洋蔥：第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
朱愛軍：也是去年九月，在看守所,，偵查階段一共就見了他一次,，之后他沒有再要求會見律師。
剝洋蔥：主要談了什么,？
朱愛軍：第一是告知他在偵查階段享有的權(quán)利,。比如聘請律師的權(quán)利,，拒絕回答與案件無關(guān)問題的權(quán)利，以及問他偵查機關(guān)的偵查過程是不是存在違法行為,，是否要申訴和控告等等,。第二是對案情進行了一些了解，問他是不是認罪,，認為自己有沒有被冤枉,。
剝洋蔥：關(guān)于這兩個部分，他有異議嗎,？
朱愛軍：都沒有,。他認為公安機關(guān)沒有侵犯他的隱私和人權(quán)，也沒有誘供和刑訊逼供的行為,。同時,，他對指控的犯罪行為全部認可，沒有翻供,，沒有提出有冤假錯案的情況,。
剝洋蔥：能簡單說說閱卷的情況嗎？
朱愛軍：卷宗都是電子卷,，數(shù)量還是比較大的,，包括訴訟文書卷和證據(jù)材料卷，被告人的供述與辯解,，還有一些鑒定材料以及被害人的資料,，案件檢察機關(guān)退回補充偵查了一次還有補充偵查卷等材料，全部仔細看完至少要一個星期,。原來我也代理過一些特別重大的刑事案件,，但是這個案子的復(fù)雜程度，別的案子確實達不到,。
甘肅省蘭州市榆中縣青城鎮(zhèn)城河村,，犯罪嫌疑人高承勇老家的房屋。新京報記者吳江攝
談高承勇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死刑了”
剝洋蔥：高承勇給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朱愛軍：我看過他戶籍檔案,，照片還是年輕時候，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像當(dāng)年了,，體力,、精神狀態(tài)都步入了老年。
剝洋蔥：整個談話過程中,，他有比較激動的時刻嗎,？
朱愛軍：說到八歲小女孩，他有情緒變化?？赡芪覀儐栐挶容^直接,，說殺這個小女孩的時候你有沒有孩子？怎么可以做出這么惡劣的事,？他情緒有波動,，說他認為自己是個惡人，比較瘋狂,。這是他唯一一次對自己做出評價,。
另外，小女孩的那起,，他做完案感覺渴得厲害,，喝了一整杯的水。其他的案子都沒有,。所有的案子里頭，這起案件是他回憶起來最有所觸動的,。
剝洋蔥：那他有后悔或歉疚的情緒嗎,？
朱愛軍：沒有，總體來說比較平靜,，說到其他的案子,，都沒什么情緒波動。
剝洋蔥：他提出了要捐獻器官,？
朱愛軍：是的,。但不是他主動提出來的，是我們在詢問過程中,，提到了民事賠償?shù)膯栴},，他說他愿意賠，但是沒有這個能力（賠錢）,，愿意用器官捐贈,。
嫌犯高承勇。
剝洋蔥：所以他對自己的結(jié)局是有預(yù)估的,，覺得會被判死,？
朱愛軍：他說做第一起案確實害怕過，但第二起以后就不害怕了,，感覺自己被抓是早晚的事,，但沒想到會這么長時間，被抓后肯定死罪難逃,。我們問他,，你知道你會被判處什么樣的刑罰嗎？他回答肯定是死刑了。
剝洋蔥：他和你提起過家人嗎,？
朱愛軍：只說過讓家里給他送點衣服,，當(dāng)時他沒有換洗的衣服，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破了,。此外,，他就說，這事是他一個人做的,，和家里人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家里條件不是很好，多少年他都是在外面打工,，兩個孩子和他相處也少,。他們從不知道。希望自己的案子不要影響到孩子,。
受害人父親的家中,，28年來，白蘭當(dāng)年在白銀公司表演舞蹈獲得的一束塑料花,，一直擺在柜子上,。
談家人
“這個事情對他們家打擊比較大”
剝洋蔥：第一次跟他家人聯(lián)系是什么時候？
朱愛軍：就是去年九月,，接受指定之后,，我們就第一時間跟他愛人聯(lián)系。
剝洋蔥：得到的反饋是什么,？
朱愛軍：當(dāng)時他愛人沒有接我們的電話,，她對陌生電話是全部不接的。我又給她發(fā)短信,，告訴她我是高承勇的辯護律師,，她回復(fù)，這個事情對他們家打擊比較大,，不想再談?wù)撊魏问虑?。他家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受害者,。硬生生把他們拉進來,，我覺得也是有違社會道德的。
剝洋蔥：所以出事之后,，高承勇和他的家人也沒有再見過,？
朱愛軍：沒有了。高承勇提出讓家人送點衣服,，我反饋給家里了,，送沒送我就不知道了,，只能問看守所。
剝洋蔥：那后來你們是以怎樣的方式聯(lián)系,？
朱愛軍：現(xiàn)在我們是短信聯(lián)系,。畢竟我是高承勇的辯護律師，要告知他們案件的進展,，比如公安機關(guān)什么時候把案子送到檢察院,，案子上涉嫌了哪幾個罪名，具體什么時候開庭等問題,。
剝洋蔥：那他們的回復(fù)一般是,？
朱愛軍：家里就說，知道了,。
白銀露天礦舊址,，直徑達到一千米的礦坑敘述著白銀這座礦城的歷史。新京報記者吳江攝
談辯護,、審理
“未經(jīng)審判前,，應(yīng)假定他無罪”
剝洋蔥：如果按照程序，案件將在大約什么時候開庭,？
朱愛軍：一般情況下,，案子到法院之后，是一個月左右開庭,。但根據(jù)案件難易程度，法院有權(quán)決定延期,，所以說具體什么時候開庭,，是法院決定的。這個案子因為重大,、疑難,、復(fù)雜，也可能法院會延期開庭,。
剝洋蔥：延期有規(guī)定嗎,？比如延多久？
朱愛軍：這要根據(jù)情況,。比如到期后要報到省高級法院和報到最高人民法院,，分別有不同的延期權(quán)限。這個案子截至目前沒有出現(xiàn)新情況,，如果出現(xiàn)新情況的話,，那開庭日期就不好說了。
剝洋蔥：我們注意到檢察院的通報上有了“搶劫罪”,，這個案子好像是第一次提出這個情節(jié),？
朱愛軍：搶劫就是以暴力或脅迫,，當(dāng)場劫取他人財物的行為。個別起案件,，高承勇進入房間后,，受害人問他干什么，他說“找錢”,，緊接著就對受害人進行暴力脅迫,。所以檢察機關(guān)認為這個行為符合搶劫罪的構(gòu)成要件。
剝洋蔥：這個案子比較復(fù)雜,，到時候?qū)徖矸绞娇赡軙窃鯓拥模?/p>
朱愛軍：現(xiàn)在是將十一起案件分開,，一個案子一個案子地審，還是整體過,，人民法院沒確定,。因為案件涉及到強奸，侮辱尸體,，肯定是不公開審理,，要保護受害人的隱私。對不涉及強奸,，比如搶劫,、故意殺人的部分，是有可能公開審理的,。
剝洋蔥：檢察院已經(jīng)提起上訴了,，你最近的工作計劃是？
朱愛軍：起訴書高承勇應(yīng)該已經(jīng)收到了,。我們準(zhǔn)備下個星期再過去見一下他,，針對起訴書指控罪名和我們閱卷需要核實的案件細節(jié)，再核實一下,。
剝洋蔥：你這次辯護的重點是什么,？
朱愛軍：我們主要針對的是證據(jù)材料的審查?？纯醋C據(jù)是不是充分,，能不能從里面找到一些疑點，只有排除了其他可能性,，達到證據(jù)指向是唯一的,，才能證明高承勇是這個案子的實施者，這個案子就是他做的,。這是為了防止出現(xiàn)類似呼格吉勒圖案,、聶樹斌案這樣的冤假錯案再次出現(xiàn)。而對其他的辯護觀點,，比如主觀惡性,、作案手段,、造成的危害后果、所謂的認罪悔罪表現(xiàn),，我們都不準(zhǔn)備涉及,。
剝洋蔥：作為辯護律師，你會有壓力嗎,？
朱愛軍：接受指派給高承勇做辯護律師,，我壓力也比較大。老百姓很多不理解,，覺得你們律師替惡人說話,，包括我身邊的朋友都會說，這樣的人是應(yīng)該凌遲處死的,，你們還要去為他辯護,。但是任何一個人未經(jīng)法庭審判之前，都應(yīng)該假定他是無罪的,。只有這樣才能達到控辯平衡,，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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