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躁郁癥患者

病魔像甩不掉的陰影常年尾隨身后

他一生沒有朋友

父親是他最好的知音和助手

他有翻譯的天才

看過他譯作的人這樣評價：

文字細(xì)膩，比原文還好

他叫金曉宇

在2022年1月17日之前

除了22本出版書籍的封面

譯者處印著他不起眼的名字

人們尚不知曉他更多的故事——

他的苦難,、他的掙扎,、他的天賦

以及他背后偉大的父親和母親

（父親稱金曉宇為小宇,，下文統(tǒng)一作“小宇”）

▲金曉宇少年時和父親的合影

01

命運的捉弄,，只要活下去

6歲那年,，小宇和玩伴游戲

對方的玩具手槍里射出一根針

正中他的一只眼睛，導(dǎo)致失明

小宇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

本可以考好大學(xué),，有不限量的前途

卻在高中時突然厭學(xué),，后又退學(xué)

情緒暴躁失常，被診斷為

躁狂抑郁癥

父親金性勇是個老實本分的知識分子

看著兒子的世界一點點脫軌塌陷

他找來很多精神疾病的書翻閱

一名美國精神病醫(yī)師寫到：

“有雙相情感障礙的患者

部分會在精神領(lǐng)域不同凡響

甚至表現(xiàn)出天才性的創(chuàng)造力”

▲金曉宇的父親金性勇

小宇會是那個“天才”嗎,？

金性勇沒去想過

有幾個病人能成為梵高、牛頓那樣的天才呢

與生命相比,，這些都不重要了

即使小宇因病不讀書不工作不成家

作為父親也都能接受

只要小宇活著,，活下去

02

“那你看過幾本小說？”

“我看完了圖書館里所有的外語小說,?！?/strong>

失學(xué)后的小宇

在父親的周轉(zhuǎn)下，當(dāng)過書店售貨員

到排氣扇廠當(dāng)過工人

皆因與人起爭執(zhí),，沒幾天就被辭退回家

他躺在床上,，“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像被惡魔攫住，不管不顧地

推倒家中的冰箱、洗衣機,、桌子,、書架……

“他是瘋了嗎？”

父親和母親一次比一次絕望

卻一次又一次接住了他的狂躁和毀壞

守著他,，安撫著他,，等他發(fā)作后

重新把破碎的家一點點收拾好

無盡的痛苦中也有一絲光亮

許是天賦，許是愛好

病中的小宇依然保持看書的習(xí)慣

父親按他的要求

買來英語,、日語,、古文、圍棋等兩百多本書

又冒著被砸壞的風(fēng)險,，在上世紀(jì)90年代

家里經(jīng)濟最困難的時候

花一萬兩千塊錢

給小宇添置了一臺電腦

小宇不玩游戲,，用它只做兩件事：

自學(xué)外語、看原聲電影

▲小宇家的電腦

他用六年時間

自學(xué)了德,、日,、英語

出門就到浙江圖書館里借閱圖書

他自詡有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能力

父親猶疑地問：

“那你看過幾本小說？”

“我看完了圖書館里所有的外語小說,?！?/strong>

03

翻譯不掙錢

卻是他命懸一線時的強心劑

且不論是不是天才

但機會，一定是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

如果說精神問題是一頭失控的怪獸

長期糾纏并折磨著小宇

翻譯就像這苦難深淵里的一束光

點亮了他生命的火焰

他的平靜

都埋在“小山堆”一樣的譯稿里

那些遠(yuǎn)方的不曾謀面的作者

在書中創(chuàng)造的思想世界

使他瘋狂的情緒找到了

一片安寧的棲息地

隨之而來的,，是才華井噴式的爆發(fā)

十年,，翻譯

22本書，七百萬字

橫跨小說,、電影,、音樂、哲學(xué)多個領(lǐng)域

有解密烏鴉身世秘密的

有講述都柏林文藝生活的

有普及搖滾音樂歷史的

有記錄藝術(shù)大師一生傳奇的

……

▲金曉宇的翻譯作品

在很多譯者看來,，要涉及這么多門類

需要做龐大的,、專業(yè)的知識儲備

但小宇統(tǒng)統(tǒng)承接下來

無論是英譯還是日譯

他的作品都可以精準(zhǔn)到

“沒有一個錯字、錯句,、錯譯”

這份不容易,，他這樣解釋：

“我很細(xì)心，一個注解都要從

《大英百科全書》上摘下來,，

注解基本上不會有錯,。”

“如果說,，我翻譯出了問題,，

自己砸自己飯碗了?！?/strong>

04

“我能翻譯書是媽媽的功勞,?！?/strong>

小宇能有機會接觸翻譯行業(yè)

靠自力更生端上一口飯碗

離不開他的母親——曹美藻

曹美藻是一位知識女性，南大畢業(yè)

在一次同學(xué)會上

校友知曉了她的家庭情況

詢問“能不能請你兒子在家做翻譯,？”

曹美藻應(yīng)下來：

“兒子英語,、日語都很好，

請給他一個機會試試,。”

▲金曉宇少年時的家庭合影

由此,，小宇接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翻譯任務(wù)：

一部外文短篇小說《船熱》

他完成的很好

陸續(xù)得到出版社的翻譯邀約

就在生活漸有起色時

命運的陰影再次落入這個家庭

曹美藻被確診阿爾茨海默癥

從臥床，到不能自理

直至失去對親人的記憶

媽媽癡呆了,，被困在時間里

那可是在苦難面前從沒低過頭的媽媽啊

小宇非常難過,，盡管自己還是病人

但他挑起了照顧母親的重任

反哺、看護(hù),、不離不棄

每次出版社寄回翻譯的樣書

他也要拿到媽媽的床邊,，念給她聽

哪怕是在躁狂癥發(fā)作時

他也不肯向床上的媽媽發(fā)脾氣

不肯破壞媽媽挑起生計的縫紉機

在他心里

始終記著媽媽的恩

▲金曉宇的首部翻譯作品《船熱》

05

一位父親的講述

2021年冬天，曹美藻走了

小宇失去媽媽了

也是在這個冬天

穩(wěn)定了好久的他

再次出現(xiàn)躁狂癥發(fā)作的前兆

被送進(jìn)了精神病院

父親金性勇在殯儀館里望著老伴的骨灰盒

掏出老年手機

撥通了從報紙上抄下來的媒體電話

他說：

“你們能不能寫我兒子的故事,？

我兒子是天才,，

他現(xiàn)在在精神病院里。他媽媽今天剛走了,?！?/strong>

▲金曉宇童年時的家庭合影

在他的講述中

一個普通家庭的起伏、掙扎,、驕傲與卑微

走進(jìn)了大眾的視野

一個罹患精神疾病卻譯著等身的天才少年

被看見,、被關(guān)注、被認(rèn)可

無數(shù)網(wǎng)友在這個悲傷的故事中

看到了堅韌不拔的愛

看到了人的意志與命運的抗?fàn)?/p>

06

明天會好嗎,？

有人說

這是中國版的“美麗心靈”

有人說

這是一個本分家庭遭到重創(chuàng)后

幾近傾覆卻繼續(xù)前行的史詩

還有人說

這是兩代人在極端的境遇里

風(fēng)雨同舟,，依然選擇愛與陪伴的故事

生命有時很脆弱

卻也能爆發(fā)出超越性的力量

苦難常常接踵而至

但那些沒有使人倒下的

都只會成為堅硬的鎧甲

讓我們更強大，更無畏,，更光榮

對峙過絕望而后站起

走過暗巷而后得光亮

挨過重傷而后迎新生

才是我們對人生不屈的模樣

金曉宇和他的父親

明天的生活會好嗎,？

我們相信：

“這艘小船最終能在

一個巨大的港灣找到容身之所，

會有安定的生活,?！?/strong>

▲金曉宇攙扶父親走路

文|央視新聞《夜讀》

素材來源《杭州日報》

圖|《杭州日報》

最后

附一段金曉宇在譯作《誘惑者》中的段落

我們讀他以心血澆灌出的文字

就是對這個了不起的家庭最好的致敬

突然，我來到了外面,，寒冷,、黑暗、閃著光亮的夜晚,，星星驚奇地眨著眼睛。我能聞到松樹的氣息,，聽到風(fēng)在樹枝間呼嘯,。我的頭暈乎乎的。

我的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在翻騰，渴望著涌向外面的黑暗,。一下子,，我又清晰地看到了與我久違的秘密，混亂不是別的,，只是無數(shù)有序的事物組合在了一起,。

風(fēng)，星星,，石頭上的流水,，整個快速運動著、看似搖搖欲墜的世界都能得到解答,。

在黑暗中我踉蹌前行,，伸展雙臂，擁抱著漆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