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冬天,，北京同仁醫(yī)院的走廊顯得格外冰冷而漫長,。54歲的秀珍坐在輪椅上，手里緊握著那張薄薄的診斷書,，紙張在她顫抖的指間沙沙作聲,。“腺樣囊性癌,，Ⅳ期,。”七個字像七根鋼釘,，仿佛將她的余生釘在了十字架上,。

“癌癥晚期了，治療也沒有太大希望,，活不了幾天,，到最后錢還都整沒了，人財兩空,?！毙阏涓煞蚶蠗钫f，“我不治了,，錢留給你,，你腿腳不好，以后還得生活,。”身旁的老楊握住她的手,，眼淚如決堤般涌出,，泣不成聲：“咱該治治，其他的你別考慮,！人沒了,，我留錢也沒有用?！彼麣埣驳挠彝容p微顫抖著,，但握緊妻子的手卻堅定如鐵。

從東北黑土地到江南水鄉(xiāng),，這輛特制的雙人輪椅碾過2900多公里的山河,，輪印所至，盡是愛的軌跡,。

2022年的冬天,，農(nóng)場退休職工秀珍正在廚房腌酸菜時，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角不聽使喚地歪向一邊,?！芭率鞘芰孙L?！贝謇锏睦现嗅t(yī)這樣診斷,。老楊記得清清楚楚，那天他拖著殘疾的腿,，在雪地里推著自行車走了五里地,，才給妻子買回治“歪嘴病”的膏藥。

此后兩年間,，這對夫妻的足跡遍布各大醫(yī)院：哈爾濱的針灸,，大連的理療，天津的偏方……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病情卻像野草一樣瘋長,。直到2023年末，北京專家的一句話揭開了謎底：“這不是中風,，是腫瘤在啃噬你的顱底神經(jīng),。”秀珍被確診為腺樣囊性癌,。

這是一種主要來源于頭頸部的罕見惡性腫瘤,，僅約占頭頸部所有惡性腫瘤的1%，最常見的癥狀就是頭頸部緩慢生長的腫塊以及伴隨的疼痛,、麻木或面癱,。但由于腫塊與口、鼻,、眼及顱底毗鄰,，部分發(fā)病部位深居面部內(nèi)部，隱匿性高,，前期癥狀較難發(fā)現(xiàn),，往往發(fā)現(xiàn)即為中晚期,。

“放棄治療”的念頭，在秀珍心頭盤繞了許久,，而后在丈夫近乎執(zhí)拗的堅持中被一步步打消,。病房里，大人,、小孩,，有著相似遭遇的病友走的走，來的來,。有人選擇堅持,，有人無奈放棄，亦有人抱憾長辭,，只留下傷心欲絕的親人在人世間,。

化療藥物在秀珍血管里流淌，像無數(shù)把燒紅的小刀,。她的頭發(fā)大把脫落,，口腔黏膜潰爛得連米湯都難以下咽。老楊就守在北京出租屋的煤爐前,，把奶粉調(diào)得溫熱適中,，一勺勺喂進妻子嘴里?！澳悄甏汗?jié),，房間里就我們倆?！毙阏浠貞浀?，窗外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老楊把餃子捏成小小的月牙形,，方便她吞咽,。“他說等病好了,，要帶我去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三個月的放化療,，秀珍挺了過來。隨著病情好轉,，結束治療后,，夫妻倆滿懷希望回到了東北老家。然而,，希望卻在2024年底回京復查時轟然崩塌,。檢查結果顯示：癌細胞可能又卷土重來,，更可怕的是放療引發(fā)的顱底大面積壞死。專家看著CT片直搖頭：“手術風險太大,，可能下不了臺……”

“去杭州,！找浙江大學附屬邵逸夫醫(yī)院的肖芒教授！”老楊連夜收拾行李時,，秀珍正因劇痛蜷縮在床上,。她的臉腫得發(fā)亮，右眼被膿液黏得睜不開,?！氨本┒贾尾缓茫险憬灰舶壮秵?，前后花了一百多萬了,，咱家底都掏空了……”她氣若游絲地勸說。老楊卻把最后一張存折塞進貼身的布袋：“錢能比命重要,？”

開往杭州列車在夜色中疾馳,。硬臥車廂里，老楊用身體為妻子筑起一道人肉護欄,。一夜的顛簸中,，他數(shù)著妻子微弱的呼吸聲，就像當年在產(chǎn)房外等待女兒降生時那樣虔誠,。

杭州的晨光中,，肖芒看到的是一對“輪椅上的連體人”：為了方便出行，兩人共同坐在一輛改造加長的輪椅上,，丈夫后背坐著妻子,，輪椅扶手上掛滿藥袋?！熬拖衲缢咦プ「∧?，他們的眼神讓我沒法拒絕?！?/p>

“頜面部或者顱底的放療以后,，有10%左右的患者會出現(xiàn)輕重不等的顱底壞死，像秀珍這種情況必須要進行手術切除和修復,，否則就會一直面臨劇烈的疼痛,，無法正常生活，到最后衰竭而亡,?！?肖芒說道。

手術室的無影燈下,，醫(yī)療團隊倒吸一口涼氣——秀珍的顱底已成了“馬蜂窩”,，壞死的骨肉浸泡在黃綠色的膿液中,。肖芒當機立斷：“取大腿的鮮活組織移植！”顯微鏡下,，醫(yī)生們用比頭發(fā)絲還細的縫合線,，將股前外側的筋膜瓣“嫁接”到顱底。八小時的馬拉松手術,，每一針都在與死神拔河,。

術后第15天，秀珍眼睛透著光,，臉上帶著笑,，陽光透過病房窗簾，在她掌心投下斑駁的光影,?！跋窈谕恋亻_春時，雪化了的模樣,?！彼χ鴮φ煞蛘f。出院那天,，那輛雙人輪椅,，載著老楊和妻子來到了西湖。春風拂過蘇堤新柳,，他為妻子系緊松開的鞋帶,。“等醫(yī)保報銷完,，咱們先去海南看海,，再去西藏轉山?！彼穆曇粲行┻煅?。

秀珍撫摸著丈夫臉龐的皺紋，西湖水映出他們依偎的身影,。此刻的他們,，比雷峰塔下的任何一對情侶都更像愛情的模樣。

截至發(fā)稿前,，夫妻倆已在黑龍江完成醫(yī)保結算,。肖芒團隊表示，秀珍的恢復情況超出預期,，可望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