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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基層換屆選舉,如何破解“一換就亂”頑疾,?

2018-10-19 07:33:14  海外網(wǎng)    參與評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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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不少地方基層進行了換屆選舉。

選舉,,是中國基層鄉(xiāng)村民主生活的主要形式之一。不過,,或多或少地,,大家也聽說過村級選舉中的亂象,比如賄選等,。在島叔長期基層調(diào)研經(jīng)驗中,,見過不少這樣“一選就亂”的的現(xiàn)象,就連很多基層黨委政府都如臨大敵,,生怕出事,。

按說,“選賢任能”,,是中國從古至今政治傳統(tǒng)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也是政治制度孜孜以求的目標之一。但是,,為什么在現(xiàn)代的社會條件下,,“選好人”依然困難?甚至于,,一些基層干部會覺得,,只要選舉不出事就萬事大吉,根本不論選出來的是什么樣的干部,?

這是非常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

亂象

選舉亂象,最典型,、最為民眾熟知也痛恨的,,恐怕非“賄選”莫屬,。

就島叔長期調(diào)研經(jīng)驗看,但凡有利益聚集的村莊,,選舉時都難逃賄選的誘惑與魔咒,。畢竟,在很多經(jīng)濟發(fā)達的農(nóng)村,,“村干部”這一身份,,本身就意味著市場機會,是“有產(chǎn)者”利益爭奪的空間,;哪怕是普通村莊,,由于掌握上級惠農(nóng)政策的知情權、以及部分集體經(jīng)濟分配權,,“村干部”也一直被視為“不錯”的職業(yè),。

因此,“賄選”這一毒瘤,,有從東部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向中西部農(nóng)村擴散的趨勢,。只不過,在經(jīng)濟較為落后的地區(qū),,其形式,,多在人情往來的掩蓋下進行,如以辦喜事的形式公開“搭長棚”請村民吃飯,,借走親訪友之名變相送禮吃請等,。

在一些地方,賄選的程度令人瞠目結(jié)舌,。在已有媒體的報道和公開通報的案例中,,一個村莊動用高達千萬元金額賄選,大家可能見過,。但在最近的調(diào)研中島叔發(fā)現(xiàn),,居然有的村競選雙方還組建了自己的“參謀集團”,精確計算己方和對方的票數(shù),。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不僅如此,在很多地方,,“賄選”已經(jīng)在候選人和村民之間形成了某種“高度默契”,。簡單來說,就是在候選人看來,,如果選前不“走動走動”“意思意思”,,便很難表達自己的參選意愿;在村民看來,,選舉階段也是村干部和群眾走得最近的一次,。

令人驚嘆的是,,一些地方由于對賄選習以為常,還形成了某種高度“市場化”的約定俗成,。村民為了不得罪人,,不論是哪位候選人的賄金,都照收不誤,。但選舉結(jié)果出來后,,不論哪方落選,都會將賄金如數(shù)還給落敗方——看上去非常具有“契約精神”:都沒選上,,怎么好意思還拿對方的好處呢,?

而對于那些沒有像上述這樣形成約定俗成規(guī)則的地方來說,候選人一旦落選,,便意味著巨大的損失——不僅沒選上,,錢還花出去不少。因此,,接下來常見的現(xiàn)象則是落選的一方心有不甘,,不停舉報勝選方“賄選”,雖然他們自己也不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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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患

基層選舉亂象雖然以“賄選”為主要表現(xiàn)形式,,但其實并不局限于此,。真正的問題在于,,“異化”了的選舉,本身在撕裂村莊,、并埋下治理隱患,。

在目前通行的海選制度設計下,候選人會卯足了勁兒“組團競爭”(拉幫結(jié)派,,共享票源),。那些沒有組團的個人候選者,則相當于被剝奪了競爭的機會,。顯而易見,,這種做法不僅增強了選舉的激烈程度,也客觀上制造了村莊的政治派系,。其結(jié)果就是,,無論哪個派系競選成功,日后的施政過程都不會一帆風順,。

于是,,很多村就形成了這樣一種惡性循環(huán):村干部剛當選的半年到一年時間,忙于權力交接,、應付敗選方的上訪舉報,;一年半載后,,好不容易擺平各種關系,卻又面臨“反對派”的不合作,;雙方糾纏一段時間后,,差不多就該準備下一輪選舉了。

在調(diào)研中我們發(fā)現(xiàn),,村干部更替頻繁的村莊,,往往也是所謂的“問題村”“亂村”。一些本來治理不錯的“好村”,,也常因村莊選舉中的派系競爭而變“爛”,。

比如,華北某縣組織部門提供的數(shù)據(jù)顯示,,該縣大概15%的村是“軟弱渙散村”,,1/3的村的村級組織“存在各種問題”;真正的“好村”占比還不到10%,。根據(jù)摸底,,當?shù)?018年下半年的換屆選舉,幾乎有1/3的村莊選舉會“出事”,!為此,,該縣委組織部和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都甚是煩惱,提前半年就在做各種預案,。

怎么辦,?人們往往把矛頭指向“村干部任期太短”這一制度設計,認為這是弊病之源,。這有一定道理,,但不是問題全部根源。真正的問題在于,,某種程度上,,基層村莊選舉制度本身缺乏村莊整合的制度設計。只要選舉亂象不除,,村莊治理就不可能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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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

需要明確的是,選舉亂象只是刺激了村莊治理的潰敗,。把村莊治理亂象歸咎于此,,并不公道。

早在村民自治制度實施以前,,各地就也多多少少存在各種“問題村”,。尤其是上世紀90年代,一些地區(qū)的干部普遍霸道,,甚至出現(xiàn)了“惡人治村”的現(xiàn)象,。但是這些村干部并不是村民選舉上去的,;1998年《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后的一些年,村莊治理也未因選舉而受到多大影響,。

從全國的情況看,,選舉亂象以及伴隨而來的村級治理問題,也就是十年前的事,。個中緣由,,恐怕要歸咎于以下幾點:

首先,當村干部有了動力,。最近十余年來,,村干部的待遇得到了保障,“資源下鄉(xiāng)”亦成一股洪流,。隨著國家加快農(nóng)村建設,,留在農(nóng)村的能人、富人,,瞅準了當村干部可以帶來更多的市場機會,,包括拓展人脈、承包工程,、代理公共服務等,。這使當村干部變成了一件既有面子又有實惠的好事。

其次,,村莊共同體解體在加劇,。進入21世紀以后,由于人口外流,,現(xiàn)代性進村加速原子化,,伴隨各項拆遷等事務,農(nóng)村以史無前例的速度解體,。與此同時,村民相互之間的聯(lián)系紐帶越來越弱,,亦無對未來的長遠期待,,其社會行為就容易表現(xiàn)出極強的功利性,村莊整合由此變得艱難,。

我們看到,,很多地區(qū)競選雙方作出一些行為——諸如寫大字報、互相誣告陷害等有悖底線的事,,就是上述趨勢的典型表現(xiàn)之一,。因選舉親人反目、友變敵的事,,也不在少數(shù),??梢姡浴案偁帯焙汀爸圃旆诸悺睘橹饕卣鞯倪x舉,,某種程度上也加劇了傳統(tǒng)村莊共同體的解體,,將人性中的惡劣面刺激出來,卻未能予以有效制約,。

再次就是“激進民主觀”的影響,。實事求是地講,目前恐怕還找不到一個比村民自治制度更合適的村莊治理制度,。但是,,村民自治有很多種實現(xiàn)形式,并不一定要經(jīng)過自下而上的選舉,,尤其不一定非要通過海選制度來實現(xiàn),。

要知道,《村組法》頒布20年來,,其基本導向是不斷擴大村民民主權利,,為此甚至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村莊治理的有效性。在“激進民主觀”的主導下,,黨領導下的群眾路線是之有效,、是否與基層政權有效銜接,也被置之一旁,,“唯民主論”了,。甚至,在相當長時期內(nèi),,理論界和實踐界還在爭論“兩委關系”問題,,即爭論在村級治理中到底是支部書記還是村主任應該是“一把手”。其結(jié)果是,,組織部門通過鼓勵村支書和主任“一肩挑”,、村兩委委員交叉任職等制度設計,來加強黨的領導,。

由此,,受制于選舉制度和“唯選舉論”,本來應當作為村級治理重要整合力量的基層黨委政府,,無法有效發(fā)揮作用,。在調(diào)研中島叔發(fā)現(xiàn),基層黨委政府面對村支書和主任互不買賬的局面時,,幾乎無計可施,,很難通過類似于過去“整隊”的辦法來整合村莊,除非村干部違紀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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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究竟有沒有比較好的途徑解決這一問題呢,?

從調(diào)研經(jīng)驗看,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加強黨的領導,。村組織換屆選舉,,說到底是選優(yōu)配強村級帶頭人隊伍的工作。無論選出來的是黨員還是非黨員,,都屬于黨的干部,。所以關鍵是:在村級換屆選舉工作中,如何實現(xiàn)黨的領導,?

在我們看來,,村民自治制度的背景下,必須堅持三大原則:

一,,依法,。黨的領導不能違背《村組法》。相反,,它應該成為《村組法》有效實施的保障,。我們在華北某縣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當?shù)氐馁V選早已公開化,、白熱化,,如在選舉期間候選人公開“搭長棚”請客吃飯,村民要足足吃一個月,。但是,,當?shù)叵嚓P部門從未處理過賄選問題。究其原因,,是賄選在法律上很難認定,,且具有隱蔽性,可操作性差——賄選者正是鉆了這方面法律的空子,。而在另一些地方,,正是上級黨組織介入選舉后,根據(jù)當?shù)貙嵡閷①V選的認定標準可操作,、可量化,,才真正遏制了這一不良風氣,。

二,,組織工作,。有了選舉并不意味著有了一切,“選舉”并不必然導致“善治”,。說到底,組織工作是關乎人的工作,黨委組織不僅要善于發(fā)現(xiàn)合適的人選,,還要讓其有正確的責任意識,。成功的組織工作,組織的意圖和群眾的意愿之間必定是高度契合的,。組織不干預選舉,,但并不意味著組織不應該有意圖?!斑x舉”是形式,,“選賢任能”才是真正應當在基層治理中達到的目標。

過去一些年,,人們對組織工作存在誤解,,認為黨委政府介入選舉違背了依法原則。事實上,,上級黨組織做好候選人的思想工作,,做好群眾工作,在此前提下,,讓群眾根據(jù)自己的意愿選出自己的帶頭人,,恰恰是高質(zhì)量地實現(xiàn)群眾民主權利的表現(xiàn)。群眾路線是一種“逆向民主參與”,,組織工作恰恰可以有效銜接群眾路線與選舉制度,。

三,黨建,。在大多數(shù)地區(qū),,黨組織換屆按照“兩推一選”的辦法進行:既要征求群眾意見,又要結(jié)合上級黨組織的意圖,。并且,,根據(jù)組織工作,上級黨組織可以在支委中指定支部書記,。因此,,基層黨委政府對村黨支部的領導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然而,,基層黨支部在村莊治理中難以發(fā)揮“戰(zhàn)斗堡壘”作用,,卻是存在多年的現(xiàn)實問題。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在很多時候,,黨支部及其帶頭人很難團結(jié)村民,尤其是在村主任較為強勢的情況下,,村支部甚至可能被“架空”,。

十八大以來,,各地都明確了村支部在村兩委中的領導地位,并通過切實措施強化村支書的領導地位,。比如,,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布置工作一般只通知村支書,再由村支書召集村“兩委”委員商量,。又如,,將“四議兩公開”寫入《村組法》,所有重大村務決策,,均需村黨支部會提議,、村“兩委”會商議、黨員大會審議,、村民代表會議或村民會議決議——這在事實上明確了村黨支部的領導地位,。

但僅有制度還不夠,關鍵還是做人的實際工作,。村級組織的戰(zhàn)斗力,,村級治理的有效性,都離不開基層黨委政府耐心細致的農(nóng)村工作,。當前比較麻煩的是,,很多地方的基層黨委政府的工作重心并不在農(nóng)村,并不了解農(nóng)村情況,。一些鄉(xiāng)鎮(zhèn)領導只認識村支書,,連村主任都認不全。當基層黨委政府不了解村莊實情時,,也就談不上做組織工作和黨建工作了,。

故而,治理不佳表現(xiàn)在選舉亂象,,根子卻在基層黨委政府,。島叔在此假設:當鄉(xiāng)鎮(zhèn)黨委政府的主要領導都熟悉各村的所有干部及其后備人選,知道他們的家庭情況,、生計來源,、思想狀況時,各級黨委政府恐怕就不會為“一選就亂”的問題煩惱了,。

文/呂德文(武漢大學社會學系研究員)

(責任編輯:梁云嬌 CN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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