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歷歷在目,,刺痛、溫暖,,也拯救著她,。有一個問題,她好多年都沒得到答案,那就是,,媽媽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九年了,我想媽媽”,。
在2017年5月11日深夜發(fā)出的一則尋人啟事中,,20歲的張丹玥這樣寫道。
九年前,,5,?12地震發(fā)生時,張丹玥的母親,、北川中學(xué)老師彭建在給高二五班上政治課,地動,、樓塌,,她的遺體在廢墟中埋了四天,才被家人找到,。
當時讀小學(xué)六年級的張丹玥也受了傷,,直接被送到綿陽,她再也沒見過媽媽,。
九年過去,,失去伴侶的人們,有的再婚了,;失去孩子的父母,,有的又孕育了新的生命。但失去母親的孩子,,不可能再有一個媽媽了,。
震后父親再婚,她在舅舅家長大,。她形容沒有媽媽的日子,,是“每一次因思念留下的淚水,都告訴我,,沒有她的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
往事歷歷在目,刺痛,、溫暖,,也拯救著她。有一個問題,,她好多年都沒得到答案,,那就是,媽媽到底是怎么死去的?
她決定找到當時在母親課上的學(xué)生,。昨夜,,這條尋人的微博通過賬號@逝者如斯夫dead發(fā)布,截至這條稿件發(fā)布前的10分鐘,,已經(jīng)獲得了48233次轉(zhuǎn)發(fā),。
今天下午,張丹玥見到了當時在教室里的學(xué)生代國宏,,他告訴張丹玥,,彭老師當時很鎮(zhèn)定,地板扯開口子,,一瞬間她掉下去,,沒有痛苦。
“我想知道,,媽媽時當場就沒了嗎,?還是和他心愛的學(xué)生們埋在一起慢慢停止了呼吸?甚至,,他最后的模樣是否完好,?媽媽最后發(fā)生了什么,恐怕只有當時的學(xué)生才知道,?!?/p>
——張丹玥
在一瞬間死去,沒有痛苦,,多好呢
剝洋蔥:你是怎么想到要寫這個尋人啟事,?
張丹玥:每年一到五月,我就忍不住要在網(wǎng)上搜和北川中學(xué)相關(guān)的信息,。那種情緒,,一到這個時候就躲不開。今年我有了微博,,在微博上搜關(guān)于北川中學(xué)的信息,,看到去年這個微博賬號發(fā)過一篇關(guān)于一個北川中學(xué)老師的文章。就想能不能通過它去找人,。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媽媽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剝洋蔥:此前這些年,,你也一直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張丹玥:我聽到過一個版本,說她當時躲在講臺下面,。地震時我太小了,,才11歲,,不知道這個說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只要找到當時課堂上的學(xué)生,,他們一定知道。
剝洋蔥:那篇公開信,,你寫了多久,?
張丹玥:很多當時的回憶,其實是從我以前寫給媽媽的信里面摘取的,。但是我不敢寫太細,,不敢提了,這對我,、對讀者,,都是一種刺激。
剝洋蔥:公開信發(fā)出來之后,,都有誰聯(lián)系你,?
張丹玥:好多我媽媽的學(xué)生,我以前的小學(xué)同學(xué),,甚至還有我家以前的親戚,地震時我們失散了,。我覺得很意外,。當時那個賬號的編輯跟我說,讓我做好準備,,可能什么也找不到,。
剝洋蔥:媽媽的學(xué)生都說了什么?
張丹玥:有個叫代國宏的哥哥說,,我了解你媽媽,,她絕對不是那樣的人。當時課上他們都有點慌,,我媽把手舉起來做了一個手勢,,讓大家安靜,沒有什么,,不要怕,。她走出教室看了下,沒什么動靜,,就快步走回來,,重新拿起了書和粉筆。腳面開了一條縫,,她掉下去了,。當時他們都喊我媽的名字,,但是沒有回音。
剝洋蔥:你聽了什么感覺,?
張丹玥:我希望如那個哥哥所說的,,一瞬間,沒有痛苦,。如果我的媽媽,,我的外公外婆,都是在一瞬間,,像做夢一樣死去了,,沒有痛苦,多好呢,。
“北川中學(xué)在地震中共遇難40位老師,,很多老師真的很偉大,所以我覺得他們也該被記住,,不該被忘記,。”
——張丹玥
她在教室里上晚自習(xí),,我就在教室外面哭
剝洋蔥:你記憶里,,那天的北川是什么樣子?
張丹玥:那天外婆在檢察院邊上的家,,外公在文化館,,媽媽在北川中學(xué),他們都不在了,。
我和同學(xué)在空地上坐了整整一夜,,一晚上都在余震,黑暗中都聽見山在垮,。5月21號之后北川就封城了,,北川就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就是一座死城了,。在高溫消毒,。北川老縣城是不可能重建的,因為那里太慘了,。
剝洋蔥:你對媽媽最后的記憶是什么,?
張丹玥:那天早上,我去上學(xué),,她去上班,,我倆好像沒怎么沒有說話。我對她最后的記憶,,是一個背影,,她綰了一個髻,,一如平常,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
剝洋蔥:之后你就沒有再見到她了,?
張丹玥:我在學(xué)校被壓住,自己逃出來了,。經(jīng)過北川中學(xué)的時候,,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沖進去找我媽媽,,但是我爸拉住了我,,我被送到了綿陽,被送到了成都,,最后到了綿竹,。過了幾個月之后才回去。
剝洋蔥:小時候你眼里的媽媽是什么樣子,?
張丹玥:她一直很忙,,我還記得她跟我說過,我兩三歲的時候,,她就帶著我去班上,。她在教室里面上晚自習(xí),我就在教室外面哭,。她就說,,同學(xué)們先上個自習(xí),我去陪陪我女兒,。如果她要帶我,我就一定在學(xué)校,。所以我對北川中學(xué)感情很深,。
剝洋蔥:她和她學(xué)生的關(guān)系怎么樣?
張丹玥:她很愛她的學(xué)生,,總帶他們來我家吃飯,,給他們拿錢。他們都叫她彭媽媽,。那時候我想養(yǎng)蠶,,有個姐姐家里是養(yǎng)蠶的,就會給我?guī)讞l,。那種師生間的愛,,都是很深很深的。
剝洋蔥:你現(xiàn)在閉上眼睛,,還能準確回憶起北川中學(xué)的全景嗎,?
張丹玥:進門之后是一棟樓,,我們以前就住在這里,岔路口往前走,,是一棟家屬樓,,我的好朋友就住在那里,小時候很多和我一起打乒乓球的小伙伴都死了,。
還記得那個嶄新的塑膠跑道,,我媽當時說,再過幾天就可以用了,。還沒用過,。
“她(媽媽)不能看見我一點點長大,不能聽我訴說自己微妙的心情,,不能在我無助時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不能在我受欺負的時候站出來保護我,不能和我手挽手去逛街,,不能半夜來為我蓋上被我踢掉的被子,,不能在我害怕的時候安慰我說不要怕。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已經(jīng)去了另一個世界,,留給我的只是幾張照片和無盡的思念?!?/p>
——張丹玥
如果父母都在,,我寧愿沒有腳
剝洋蔥:媽媽現(xiàn)在有墓碑嗎?
張丹玥:沒有墳?zāi)?,北川中學(xué)現(xiàn)在是一座巨大的山,,一到春天,山上開滿了花,。我們都去山上上墳,,山上都是大家燒的紙。其實明明有專門立的碑,,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去碑前面,,因為人就埋在山里。
剝洋蔥:這些年,,會經(jīng)?;厝タ此龁幔?/p>
張丹玥:一般過年會回去,,但是512那天我是不愿意回去的,。我上中學(xué)的時候,長輩們也不帶我回去,。有一次我回去了,,我想哭,,在他們身邊我又不能哭,都折磨,。直到去年512,,我夢見我外公讓我回去看他們。我才第一次回去,。
剝洋蔥:你現(xiàn)在身邊還有媽媽的東西嗎,?
張丹玥:我爸當時回去拿了幾本相冊出來。我上大學(xué)拿了兩張出來,,一張是外公外婆抱著很小很小的我,,一張是我媽一個人,我就把它們當在一個相框里,,放在寢室的書架上面,。
有的同學(xué),身上有媽媽的鏈子,。還有的,,至少聽過媽媽死前的遺言。還有個同學(xué),,當時腳被截斷了,,之后一直用假肢,但是她父母都在,,現(xiàn)在過得挺幸福的,。其實我覺得,我寧愿沒有腳……
剝洋蔥:你覺得媽媽留給你最珍貴的東西是什么,?
張丹玥:愛呀,。今天那個哥哥就說,我媽媽留給他最珍貴的是一個好的習(xí)慣和品質(zhì),,有了這些,,其實你什么都可以擁有。但我覺得是愛,,我知道她是很愛我的,,所以我也會更加珍惜和感激別人的愛,。就像她那么對她的學(xué)生,,她的學(xué)生才會那么回報她。
剝洋蔥:所以這是你想要去做一名老師的原因,?
張丹玥:我剛開始是很抗拒當老師的,。我太喜歡北川中學(xué)了,喜歡那里的人,,北川中學(xué)遇難的四十多位老師,,基本都是我認識的,。所以我很難受,很抗拒,。
但是我今天問我媽媽那些學(xué)生,,他們現(xiàn)在都在干什么,他們說,,當老師啊,,走你媽媽走過的路啊。我好感動,。這條路也是我自己選的,。我想把媽媽走過的路延續(x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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