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北京市民發(fā)現(xiàn)，有煙酒店為迎合消費者,，對煙草“限價令”置之不顧,，公然貼出“天價煙”標價擺在柜臺上售賣。記者走訪發(fā)現(xiàn),，超出“限價令”規(guī)定最高售價千元每條的香煙品類比比皆是,，其中有的香煙身價甚至翻了近10倍，賣出近4千元的高價,。北京市煙草專賣局工作人員提示,，香煙零售商所售賣的香煙條裝上都有各自的煙草專賣零售許可證號，若二者不相符合就已涉嫌違規(guī),，市民一旦發(fā)現(xiàn)可以撥打123132舉報電話反映。
現(xiàn)象
“天價煙”重回北京柜臺
市民張先生近日去海淀區(qū)長春橋地鐵站附近一家“煙酒工廠”購買香煙,，被貨架上標出的香煙價格嚇了一跳,，這些花花綠綠的香煙，一條少則需要四五百,，多則需要兩三千元,。
張先生觀察多日發(fā)現(xiàn)，春節(jié)前后這些高價煙銷路還不錯,，賣得緊俏,。“我看有的人直接買了兩箱子?！庇浾邚乃臄z的照片中看到,，貨架上的香煙旁都擺上了顯眼的品種和價簽，荷花“金一品”爆珠款售價1800元,，細支的南京“九五至尊”售價為2400元,，好貓“千年帝都”售價更是高達3800元……“之前煙草局不是對天價香煙有限價嗎，怎么還敢明目張膽賣這么貴,？”商家的火爆銷售讓張先生十分疑惑,。
早在2008年，“天價煙局長”一事就曾掀起了廣泛的討論,，時任南京市江寧區(qū)房產局局長周久耕在開會時發(fā)表“將聯(lián)和物價局查處低于成本價銷售樓盤的開發(fā)商”的言論,，但更引人們關注的卻是旁邊放著一盒當時每條售價約1500元的南京“九五至尊”。一盒“天價煙”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隨后其被查出存在受賄行為,，被判有期徒刑11年并沒收財產人民幣120萬元。這一事讓“天價煙”走入輿論視線,，也被認為是“限價令”出臺的導火索,。
2012年3月16日，國家煙草專賣局發(fā)布《國家煙草專賣局關于開展“天價煙”和卷煙過度包裝專項治理工作的意見》,，內容顯示：“對發(fā)現(xiàn)社會零售商戶有明碼標價或實際零售價超過1000元每200支的銷售行為,，煙草商業(yè)企業(yè)立即停止相關卷煙牌號規(guī)格供貨?！毕迌r令出臺后,，黃鶴樓“1916”、南京“九五至尊”等多款高價香煙身價大跌,，均限價在千元以內,。
走訪
數(shù)千元一條香煙熱情推銷
時過五年，“限價令”是否還如當初頒發(fā)時一樣擲地有聲,？張先生所遇是否為個別現(xiàn)象？為此,，北京晨報記者走訪了北京多家香煙店,，試圖尋找答案,。
記者先來到了張先生所反映的“煙酒工廠”,，發(fā)現(xiàn)貨架上的香煙種類齊全，但明目張膽的“天價”價簽已撤下,。記者以消費者身份詢問“好一點的煙”時,，對方先是推薦了一款擺在柜臺上售價為1300元的黃金葉“天尊”說：“送人的話,，這款煙賣得最好。”隨后,，店員又向記者介紹了多款兩千多元,、三千多元的香煙。其中僅剩兩條的嬌子“寬窄”售價為1800元,；細支的南京“九五至尊”售價為2400元,；一種包裝精美、寫著“出口專供”的綠色熊貓牌禮盒售價為2000元,，店員介紹這禮盒里有五盒煙和一個煙灰缸和一個打火機,，“都是熊貓的，又漂亮又上檔次”,；一條包裝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鉆石“一品荷花”售價為3000元,，店員直接宣稱領導人戒煙前最愛抽的就是這種煙。此外,，店員還聲稱除了“出口專供”的香煙,，店里還有“特供”煙。他指著一條金色鐵盒包裝的“一品”黃鶴樓說,，這煙從煙草公司拿不到貨,，“這煙是和清華大學合作的，里邊是啥樣我都沒見過,，但全國就我們家最先拿到,。”他也解釋,，拿煙有“自己的渠道”,，但對于具體什么渠道，他不愿多透露,。
在朝陽區(qū)左家莊附近的一家煙酒商店內,，貨架上擺放著多種香煙均明碼標價，其中價格最高的是990元的南京“九五至尊”,。但當記者問及有沒有更好的可以選擇時,，老板從柜臺后的一個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條貴煙“國酒香”，“這個貴煙國酒香賣得挺好的,，1600塊一條,，看著也很上檔次?！倍诟浇牧硪患覠熅频?，老板稱可以弄到不少特供的“白皮煙”，價格在2000元左右,?！巴膺叾寄貌坏降?，我們有專門的人聯(lián)系。前兩天我還幫人搞了兩條,，送人挺好的,，別人都覺得稀罕?！?/p>
在東城區(qū)東四附近一家煙酒商店內,，記者要求看看千元以上的香煙時，對方表示店里暫無那么貴的香煙,?！拔覀兌疾桓彝衽_上擺，要是被查著了可能會被沒收呢,。不過如果你確定要的話,，我可以讓人給你留兩條?！彼硎?，過年期間為高價香煙銷售最火爆的時候，千元以上的香煙存貨少,，但可預訂,。“價格一千多的兩千多的都有,，你確定要我就給你留著,。”商店老板也介紹,，春節(jié)期間高價煙走量大,，年前就有人托他訂了20條價格1400元的貴煙“國酒香”。
記者前后共走訪10家煙酒商店,，其中僅有兩家明確表示并不售賣千元以上的香煙,，其他商店均承諾可拿到一千元至三千元不等的香煙。
回應
倒煙標高價均違規(guī)
記者撥通北京市煙草專賣局舉報電話,，工作人員解釋,，因香煙屬于商品，價格同樣受市場需求影響,，煙草公司批發(fā)時給出零售商的價格僅是“指導價”,。“但我們要求所售香煙均需明碼標價,，且售價不得高于1000元，如果說零售商直接在貨架上標出價格高于1000元然后售賣,，那我們肯定要核實,、查處的,。”他也解釋,，如零售商并未明確標價公開售賣而是私下交易,，則管理、查處相對較困難,。
此外,，如售賣香煙并非從當?shù)責煵輰Ｙu批發(fā)企業(yè)進貨，則會依據(jù)《煙草專賣法》對零售商進行處罰,?！斑€有的香煙上直接貼著‘免稅’、‘專供出口’這些標簽,，如果本地香煙零售商公開售賣這些煙,，一旦被發(fā)現(xiàn)都會被直接沒收?！薄吨腥A人民共和國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明確規(guī)定：取得煙草專賣零售許可證的企業(yè)或者個人違反規(guī)定,，未在當?shù)責煵輰Ｙu批發(fā)企業(yè)進貨的，由煙草專賣行政主管部門沒收違法所得,，可處以進貨總額5%以上10%以下的罰款,。
而對倒賣香煙謀利的“煙販子”，《條例》亦有相關規(guī)定,?！暗官u煙草專賣品，情節(jié)輕微,，不構成犯罪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沒收倒賣的煙草專賣品和違法所得，可以并處罰款,；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惫ぷ魅藛T解釋,，如倒賣數(shù)量超過50條，必要時會聯(lián)和公安機關共同查處違法,、犯罪行為,。
記者手記
卷土重來，豈止一條天價煙
中國擁有最大的奢侈品消費市場,，為什么人們卻總對天價煙如此敏感,？市場經濟嘛，幾千元一條香煙,，只要有人樂意買,，有什么稀奇呢,？其實，煙草業(yè)從來不是純市場的,，中國實行的是國家煙草專賣制度,，“統(tǒng)一管理、垂直領導,、專賣專營”,，從1983年國務院發(fā)布《煙草專賣條例》至今，已經快34年了,。之所以專賣,，理由很簡單：它不是生活必需品，卻有著廣泛的社會消費需求,；它對健康有一定影響,，卻為眾多吸食者所嗜好。煙草專賣制度,，就意味著政府對這個市場有更重的監(jiān)管與引導責任,。
再看看限價令當年出臺的社會背景，“天價煙局長”被抓,，人們對公款送禮,、公務員消費天價煙酒深惡痛絕，十八大之后的“八項規(guī)定”,、“反四風”更讓人民群眾拍手叫好,。
中國有根深蒂固的煙酒文化，天價煙針對的目標市場很純粹,，就是禮品市場,，尤其是逢年過節(jié)，如要送禮必須“拿得出手”,，“特供”,、“限量版”、“難得一見”等字眼又為這些煙草加上了重重的砝碼,。
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限價令變成擺設,，難免讓人憂慮,。更何況，為了市民的身體健康,，北京在控煙禁煙,，而天價煙顯得更加不和諧，這其中的根源值得深思,。
卷土重來的,，恐怕不僅僅是天價煙,，持續(xù)引導市場健康的消費心理,，持續(xù)改良追求奢靡的社會風氣,，才是題中之義。
有業(yè)內人士指出,，煙草“限價令”已執(zhí)行了近5年,，隨著節(jié)假日期間高檔香煙需求量大，部分煙品緊俏,，一些商家開始在不同城市,、不同商店“販煙”、“炒煙”,，稀缺香煙的價格水漲船高,。制度反腐專家認為，天價煙,、特供煙等本質上反映了部分消費者的“特權心理”,，這根源于權力配置不科學，用人體制不合理的“不正之風”,，很難用紀律和規(guī)定完全控制,。因此要以治本為主，加大改革力度,。
調查
一條香煙憑啥能賣出幾千塊,？
“專供出口”、“特供”,、“白皮煙”,，部分香煙零售商靠這些字眼為香煙“鍍金”，無形之中抬高市場上香煙的身價,。不過,，普通的煙草一包十幾元到二十多元不等，傳統(tǒng)高品質煙草如“中華香煙”,，一包也就是從40多元到70多元不等,，這些一包動輒上百甚至300多元的香煙，“天價”又是從何而來,？
高價煙能被市場所接受,，首先還是要具備一定品質，再加上炒作,、包裝,、口碑等多種因素。精品煙草,，煙草商必然賦予其精美包裝,，其超高端產品,，還會標榜諸如獨門加工技術、頂級純凈煙葉,、天然有機,、手工選葉乃至低焦低害等噱頭。再有就是市場上的一些口口相傳,，比如煙民熟悉的“綠熊貓”,、“荷花”，其高端產品都被傳為領導人曾喜愛的品牌,，不少群眾出于對領導人的喜愛與受好奇心驅使,，讓這兩種香煙一直比較走俏。
還有就是廠家的營銷與“創(chuàng)新”,，比如貴煙“國酒香”,，在記者走訪中，煙店銷售人員的噱頭都是“香煙中加入了一滴純正茅臺酒”,。這種煙一條是1400元,，零售價一包煙最多能賣到190元，北京晨報記者買了一包請朋友試抽,，發(fā)現(xiàn)捏碎過濾嘴中的滾珠后,，確實散發(fā)出濃郁的白酒香，朋友也感嘆這樣的香煙確實非常適合喜愛飲酒的人士,，也適合在酒席中散發(fā),。
相比起價格更低的煙，天價煙的介紹確實要“講究”很多,。細支南京“九五至尊”的介紹中寫道：“傳承南京（九五）的一貫品質,，更加注重香氣的豐富性、高雅性與協(xié)調性,，更加注重煙氣的細膩,、綿長，更加注重口感的甜潤生津,、純凈,。”它的包裝也大為不同,，條盒為“首創(chuàng)自動升降內盒的‘呈現(xiàn)式’縱開異型包裝”,。
然而，無論多么講究,，口感又多么“細膩”,，天價煙的卷土重來，都直接突破了此前的行業(yè)限制，其所謂“口碑”與“熱賣”,，也與當前北京乃至全國“禁煙限煙”的大背景不符,，還讓人產生對借機高消費送禮的擔憂。那么,，在“限價令”頒發(fā)五年后,，為何還會有如此多的“天價煙”在公然售賣呢？
幕后
產地限量遭倒賣批發(fā)價成幌子
就此,，記者咨詢一位煙草零售商賀女士,，她解釋，因我國煙草專賣制度,，零售商都需取得《煙草專賣零售許可證》，定時從煙草公司進貨,。零售商也會根據(jù)進貨數(shù)量等分為不同等級,，等級越高者，可選擇煙的種類和數(shù)量就越多,?！耙驗楹脽熛∪保嵉腻X也比低價煙多很多,，大家肯定都想進好煙,，但一般和煙草公司關系比較好的商家才能拿到好煙?！辟R女士告訴記者,，自己家與另一家煙草零售商為同等級商戶，“但人家每次能拿到的好煙,，我們一年可能就有一兩條,，就因為人在行業(yè)里與政府里都有關系?！?/p>
賀女士解釋,，香煙雖為全國統(tǒng)一價，但不同的地區(qū)之間可選擇的香煙種類和數(shù)量都有差別,，各地的銷售情況也各不相同,。“比如‘蘇煙’,，一般江蘇本地會配很多,，其他省市就相對少些。這就滋生了專門倒煙的販子,，把緊俏的煙從一個地方倒賣到另外一個煙少價高的地方,，從中牟利。”她介紹,，從煙草專賣局進的香煙每條的批發(fā)價都在1000元以下,，但是經過二、三道販子倒賣和商家的炒作后,，身價會上漲很多,。此外，也有商家自己從煙草公司進煙后私下高價售賣,，擔心被查因此不愿將其明碼標價擺放在柜臺上售賣,。“煙價被炒起來后,，如果這條煙柜臺下能賣1500,，但在柜臺上按規(guī)定你就只能賣1000，換你的話怎么做呢,？肯定愿意賣1500?。 ?/p>
記者登錄中國煙草市場網,，經查詢發(fā)現(xiàn),，零售商店1400元的貴煙“國酒香”，批發(fā)價格只要720元,；售價1800元左右的嬌子“寬窄自在”,，批發(fā)價只要848元；售價為2400元的細支南京“九五至尊”批發(fā)價僅需678元……最為夸張的是售價3800元的好貓“千年帝都”,，參考零售價僅為350元,，這意味著其批發(fā)價要更低，身價至少翻了十倍,。在這場天價煙商業(yè)游戲里,，廠家所謂明示的“批發(fā)價”，顯然成為了擺設,。
至于部分商家特意說明的“出口專供”,、“白皮煙”和“特供”，另一位從事煙草生意的陳先生也做出解釋,?！笆裁础毓煛ⅰ灼煛?，市場上見到的幾乎全是假貨,，煙草公司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特供煙’這么一說?！钡步忉?，市場上見到的“出口專供”則是直接從免稅店等地方買出來，相比起“特供”和“白皮煙”來，真貨會多一些,。記者向河南中煙工業(yè)有限公司核實,，被告知黃金葉“天尊”就屬出口煙種，但工作人員表示出口香煙的信息和價格均不詳,。記者試圖向湖北中煙工業(yè)有限公司核實“一品黃鶴樓”時,，多次撥打電話對方皆無人接聽。
這一點也得到某煙草公司工作人員楊先生的證實,。他表示,，所謂的“白皮煙”是指還未面市、仍處于研發(fā)階段的煙,，但因數(shù)量極少,，市場上所見的多為假貨，八項規(guī)定之后已無所謂“特供煙”,，因此市面上所見的“特供煙”也多為商家借此招牌謀利而非真正“特供”,。
專家解讀
警惕天價煙背后的不正之風
制度反腐專家、中國紀檢監(jiān)察學院原副院長李永忠表示,，因傳統(tǒng)節(jié)假日特有的文化需求、傳統(tǒng)需求,、社交需求,、和時間、空間條件的存在,，容易讓不正之風的反彈在節(jié)假日達到一個高點,。需求的集中爆發(fā)，導致了天價煙在春節(jié)期間重現(xiàn)市場,。
李永忠解釋,，十八大前，兩極分化到不得不解決的關口,，反腐瓶頸到了不得不突破的關口,，在這樣“不得不”的背景下，煙草專賣局出臺限制千元以上高級香煙的“限價令”,，實際上正是時代大背景大變局下的細節(jié)體現(xiàn),。今年市面上的高價煙酒出現(xiàn)反彈，李永忠認為,，兩極分化的社會,，必然會出現(xiàn)兩極分化的消費。市場一有需求,，千元以上的高級香煙就會出現(xiàn),。“這也是再嚴的紀律，也管不了市場規(guī)律的一種體現(xiàn)”,。
在他看來,，天價煙、特供煙等在市場上受到青睞,，本質上反映了部分消費者的“特權心理”,。“特權存在的本身,，讓特供成為一種時尚,，成為人們趨之若鶩的現(xiàn)象?！彼忉?，目前雖然用紀律把各單位的“特供”解決了，但人們的“特權心理”依然存在,，因此才會有商家打著“特供”,、“頂級”“超高端”等旗號來賺錢，消費者也很吃這套,。
李永忠表示,，根源于權力配置不科學，用人體制不合理的“不正之風”,，很難用紀律和規(guī)定完全控制,。“任何有效的治理都必須以治本為主,。只要治本還沒到位,，在敏感時間出現(xiàn)高價煙這類東西的反彈，不足為奇,。因此,，我們既要在治標上常抓并抓長，注重節(jié)假日關鍵期間,，更要以治本為主,，加大改革力度。這種標本兼治,，以治為主的效果,，必然也會事半功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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