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朋友圈投票成燒錢游戲買禮物可刷票

如今在微信朋友圈存在大量的投票鏈接,，如“××之星評選”“最佳××”等,，其中一部分更是涉及未成年人的投票。

為給孩子拉票,，有的家庭發(fā)動所有關系網(wǎng)，將投票鏈接轉發(fā)到N個群以求點擊,。有的家庭則走捷徑,，通過刷票公司、買票等操作讓孩子的票數(shù)高高在上,。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fā)現(xiàn),，一些投票鏈接中，除了單純的“投票”,，還自帶“禮物”功能,，每個禮物均對應不同的票數(shù)，任何人可以花錢購買禮物送給選手,，花的錢越多,，購買的禮物越好，票數(shù)也上升得越快,。

攀比之風也隨之滋生,，有的家長為買票甚至花上數(shù)千元,。到最后，所謂的投票變成了“燒錢游戲”,。家長買票所花費的錢一般由投票網(wǎng)頁開發(fā)者和活動主辦方所得,。

朋友圈投票開始變成一門“生意”——有刷票公司專門承接“拉票”的活兒，不少投票刷票APP也應運而生,。

投票頁面可送禮物買票數(shù)

9月11日,，湖北人張弦往家人群里轉發(fā)了一個兒童美術《人氣之星》的投票鏈接。這是一個兒童美術教育機構發(fā)起的投票,，前4名可分別獲得平板電腦,、電熱鍋、兒童電話手表,、酸奶機等禮品,。40余名小朋友持畫作報名參加評選，張弦的9歲女兒也在其中,。

“拜托各位親人投××號×××一票,。”張弦在群里發(fā)完言,，又接連發(fā)了幾個“拜托”的表情,。

張弦說，女兒畫畫不錯,，這是第一次參加類似投票評選,，做父母的希望孩子能有個好名次，也算是對孩子的鼓勵,。

該投票持續(xù)7天,，每人每天都能投票，但只限投同一名選手1票,。為給女兒拉票,，張弦發(fā)動全家人之余，還在10多個群里轉了該投票鏈接,。

“那幾天像打了雞血一樣,。”張弦說,，每天早上拿起手機第一件事就是投票,，還會提醒其他人“新的一天又可以投票了”。

在60多歲的徐偉看來,，給侄孫女投票成了“舉全家之力的大事”,。

家人們每天投完票后會在群里報告“已投票”以及最新的票數(shù)，有人還會把拜托其他群投票的截圖發(fā)到群里,。

已退休多年的徐偉平時常聯(lián)系的群有10多個,，包括同學群,、同事群、姐妹群,、退休人員群等,，這些群無一例外都成為徐偉為侄孫女拉票的“后援團”。

那幾天,，她在家人群里的發(fā)言離不開投票,。

“中午剛回，先不吃飯,，投票”“我的同學凌晨4點醒來就記著投票,，很感動”“這幾天應接不暇，等投票活動結束了才能輕松下來”“后面的追上來了,，再想辦法多發(fā)幾個群”,。

為感謝同學、朋友的幫忙,，她還在各個群里發(fā)了多個紅包,，“金額不大，是個意思”,。

在家人們積極性的驅使下,，張弦女兒的票數(shù)一度進入前三。之后,，票數(shù)與前面幾位,，尤其是第一名的差距越來越大。

投票進入到第4天,，有家人發(fā)現(xiàn)投票頁面有送禮物的功能,，任何人只要花錢買禮物送給指定的人選，禮物根據(jù)價值不同可以兌換為相應的票數(shù),。

張弦說,，花3塊錢送“棒棒糖”可以增加15票，另外還有10元,、50元、100元和300元的禮物,，其中100元和300元可以買“超級跑車”和“豪華郵輪”,，對應的票數(shù)為500票和1500票。

家人也開始送“棒棒糖”以增加票數(shù),，但增幅遠不及前幾名,。

投票截止后，第一名超過1.5萬票,，第二名為6000多票,。點開第一名選手的投票頁面,，“禮物列表”下都是100元的“超級跑車”和300元的“豪華郵輪”。

“家人已經(jīng)盡力了,。這完全是燒錢,。”張弦說,。

某幼兒園投票頁面,，設置有“禮物”功能，禮物包括棒棒糖,、氣球,、泰迪熊、超級跑車和豪華郵輪,。送一個“豪華郵輪”可抵300票,，需要支付100元購買。

第三方公司收取刷禮物費用

張弦遇到的這種“燒錢買票”功能,，在許多投票中均有體現(xiàn),。

在某公號10月6日開始的“尋找汝州好味道”投票頁面中，在為候選美食店鋪投票后,，頁面還會提示“親,，再送我個鉆石唄”。

“送鉆石”即花錢買鉆,，1元錢打賞1鉆,，1鉆等于3票，系統(tǒng)的充值金額為1鉆,、5鉆,、10鉆、50鉆,、100鉆和“自定義”,。花100元送100鉆,，相當于300票,。

新京報記者還發(fā)現(xiàn)，一些幼兒園,、中小學或教育培訓機構所發(fā)起涉及未成年人的評選投票中,，也設置了買票功能。

除上文所述的兒童美術《人氣之星》評選,，近日,，記者在一家舞蹈學校“炫舞之星”的投票鏈接中看到，第一名票數(shù)為8168票,，收到44份禮物,，共1515點，一點相當于一元錢,，按照禮物288點1500票,、100點500票、50點240票,、30點140票,、10點45票、1點19票的價格來算,，其票數(shù)中的7934票為送禮物所抵,，也就是說，真實投票的只有200多票,。

事實上,，這些設置有刷禮物買票功能的投票頁面大多由第三方公司開發(fā)。

一家科技公司工作人員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投票中刷禮物就是公開刷票,，該功能可以在投票程序中添加，平臺可以設置收款方是該公司還是投票發(fā)起方,。制作投票頁面費用一般在千元以下,。

哈爾濱一家科技公司對外則是免費制作投票頁面，投票所需要的獎品也由該公司提供,，獎品包括平板電腦,、兒童手表、兒童電子琴,、酸奶機等,。但刷禮物的費用歸該公司所有。

記者在該公司為一家教育機構制作的“明日之星”投票活動鏈接看到,，截至10月4日,，活動還有兩天結束，參賽人數(shù)46人,，訪問量10946,，累計投票量9437。位居第二名的選手1781票,，其中726票是刷禮物購買,。

禮物設置中，1元可以購買3票,，5元15票，10元30票，30元90票,，50元150票,，100元300票。在其獎品說明中寫明,，“所有贈送禮物均為自愿行為,，贈送成功后不接受任何理由要求退還?！?/p>

在該公司人員的表述中,，他們主要承接幼兒園及教育培訓機構等發(fā)起的投票業(yè)務。

一位教育機構在與該公司合作后卻連稱受騙,。相關人員表示,，該公司一開始不要求票數(shù)，但活動開始后發(fā)現(xiàn)投票數(shù)上漲緩慢,，又改口要求第一名最少四五千票,，總票數(shù)達到兩萬票才提供獎品。

“這得不斷催促別人轉發(fā)點擊,，容易引起反感,，另外刷禮物也會嚴重影響我們機構的信譽?！痹撊藛T說,，如果最終拿到獎品的顧客發(fā)現(xiàn)獎品價值根本不值刷禮物的花費，會認為是我們機構利用投票來掙錢,。

在一個兒童美術《人氣之星》投票中,，第一名的選手禮物列表下，都是價值100元的“超級跑車”和價值300元的“豪華郵輪”,。

刷票公司聲稱8000元保第一

除在投票頁面刷禮物買票,，不少人還會選擇找線下的刷票團隊刷票。在朋友圈各種投票的背后,，已開始形成產(chǎn)業(yè)化,，投票也變成了一門“生意”。

深圳一家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就在自己的網(wǎng)頁上宣傳“專業(yè)投票,、服務至上”,。

網(wǎng)頁“公司簡介”寫道，公司從2006年開始,，一直致力于投票系統(tǒng)研究,，采用真實獨立IP,，按活動網(wǎng)站的要求來正規(guī)投票。該公司擁有全國各地幾萬投票會員,，技術強,，可以快速地使您的票數(shù)超過其他競爭對手。近幾年接過很多的投票活動,，客戶滿意率100%,。

10月7日，該公司負責人張經(jīng)理表示,，他們是采取人工投票,，可以先刷到理想名次，付30%定金,，等整個投票活動結束后,，再付全款。如果沒有達到效果,，全額退款,。

張經(jīng)理說，如果只是幼兒園,、小公司的投票活動,，不必找他們公司，因為該公司報價較高,，不過也有人花10多萬元進行刷票,。如果是涉及政府或者相關機構的投票活動，可以找他們包名次投票,。

張經(jīng)理并不諱言還會主動打電話聯(lián)系一些參選人來推銷刷票業(yè)務,。

北京市民李林去年參加一項人物評選活動，投票鏈接剛一出來,，他就收到了張經(jīng)理所在公司發(fā)給他的信息,，表示“這邊是可以協(xié)助您投票的,，包名次服務,，會員手工投票，第一名8000元,，前三6000元,，前五4000元，前十2000元,，保證排名”,。

對此，張經(jīng)理表示,，公司有專門人員關注一些比較重要的投票活動,，然后找到一些選手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送短信開展業(yè)務。

在網(wǎng)上搜索刷票,，還會出現(xiàn)不少專門的投票刷票APP,。

記者下載了一款投票APP，發(fā)現(xiàn)其經(jīng)營的業(yè)務廣泛,。點擊“投票下單”，出現(xiàn)投票業(yè)務界面,，左邊分為投票拉票,、公眾號粉絲、公眾號掃碼,、個人好友,、回復粉、集贊,、朋友圈轉發(fā)（可選地區(qū)）等,。點擊任一項，右邊即出現(xiàn)對應的價格,。

記者點擊“投票拉票”,，右欄出現(xiàn)了“500投票（機器投）=55元”、“5000沖刺投票（10分鐘內開始投票）=900元”等選項,。記者點擊“公眾號粉絲”,，右欄出現(xiàn)了類似于“20公眾號粉絲=7元”的選項。

“尋找汝州好味道”投票頁面,，可為候選美食店鋪“送鉆石”，1元錢打賞1鉆,，1鉆等于3票,。

刷禮物費用遠超獎品價值

一般情況下，刷票公司在獲得刷票業(yè)務后,，會通過相關QQ群尋找投手即“職業(yè)投票手”,，來完成刷票任務。

25歲的高軍當“投手”已有三年,。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去不同的投票頁面投票或者發(fā)布投票任務,。

高軍表示，像他這樣的職業(yè)投手一般都有15個至幾百個微信號,。每當接到群里發(fā)布投票,、點贊,、關注、下載注冊等任務時,，他們便利用多開軟件,，同時操控多個微信號進行投票。做任務時按要求截圖,，并在任務結束后將截圖私發(fā)給發(fā)布任務的人,，就能取得相應的報酬。

投票任務有直投票,、關注票,、地區(qū)票、手機驗證投票等類別,。

點擊投票鏈接,，跳轉進投票頁面后，可立即點擊投票的為直投票,。關注相應的微信公眾號才可以投票的屬于關注票,。地區(qū)票則對投手的微信IP地址有限制，在某指定地區(qū)登錄IP的微信號才可以進行投票,。

手機驗證投票則要求輸入手機號碼,，獲得驗證碼后方可投票。還有的投票要求下載特定APP,，手機驗證登錄,。

投票種類的不同，價格也不同,。據(jù)高軍介紹,，直投票和關注票的價格在每票0.13-0.15元左右；地區(qū)票因為有限制,，投票人群基數(shù)相對較小,，每票價格在0.25元上下。需要手機號碼注冊的任務每票0.5元-0.8元,，需要下載APP的任務每票1.5元起,。

高軍主要靠接任務賺錢，接任務的多少并沒定數(shù),，因此,，他每月的收入也不穩(wěn)定，“正常都是四五千到七八千”,。

他說掙得最多的一個月有2萬元,。這要歸功于他接了一份十萬多票的任務。

除了投手,，頁面制作者甚至活動主辦方等也可從刷票中獲利,。

一家制作投票頁面的公司表示,，制作投票頁面的費用1000元，投票者刷禮物的收入1萬元以下歸公司所有,，刷禮物收入1萬元以上由該公司和活動主辦方平分,。

上述哈爾濱一家科技公司工作人員直言，由于投票頁面和獎品都由公司出,，因此刷禮物的費用歸該公司也“理所當然”,。活動主辦方也免費做了宣傳,。

在該公司制作的投票頁面中,，當花錢買禮物時，微信支付的扣款單位確為該公司,。該公司提供的獎品除了平板電腦外，兒童電子琴,、兒童手表,、酸奶機等均在百元以內，獎品價值遠低于刷禮物的費用,。

此外,，刷禮物的人越多，公司也就掙得越多,。比如獎品只設前4名,，有20人刷禮物，那些同樣花了錢刷禮物但最終未進入前4名的選手,，這些錢幾乎是打了水漂,。

在該公司的投票頁面中，還有一項特殊獎品,，也就是單人票數(shù)達到18888,、38888、58888,、88888,、128888票還能獲得額外獎勵，如山地兒童自行車,、體感游戲機,、平衡車、跑步機,、太空艙沙發(fā)椅等,。對投票者來說，不燒錢基本拿不到,。

記者在該公司制作的一個投票頁面發(fā)現(xiàn),，30多名選手中有11人被送了禮物,，這些禮物價格加起來達3317元，所有獎品價值1000多元,，這個差價盡歸該公司所有,。

一款刷票APP的業(yè)務頁面，按投票數(shù)量,、投票方式,、投票快慢,、投票時間等明碼標價。

“刷票易引起孩子攀比之風”

在朋友圈投票“生意化”的背后,，一些家長也擔心孩子過早出現(xiàn)攀比之風,。張弦說，在投票之初,，女兒看自己票數(shù)上不去,，老惦記著讓大人多發(fā)幾個群拉票，后來得知可以花錢買禮物刷票,，甚至明確說買“貴一點的禮物”,。

據(jù)報道，鄭州一名男子的微信支付沒有密碼,，朋友的孩子用他手機為自己投票時,，購買了6570元的禮物，票數(shù)飆升為第一,。第三方平臺公司最終只返還該男子2430元,。

今年5月，“遇見滕州”的個人公眾號發(fā)表了“請相關部門緊急叫停幼兒園微信投票”的文章,，閱讀量過萬,。

文章稱，這些投票活動可能會讓孩子覺得去拉票才是贏的關鍵,，沒必要做好作品,，一些“不懂事”的孩子，還會各種要求父母,，必須幫他拉票,。而缺少公平的比賽，都是在給所有參賽，甚至觀賽的孩子,，隱隱地傳達著一種錯誤,、扭曲的價值觀。

早在今年年初,，教育部辦公廳發(fā)布《關于規(guī)范校園評先選優(yōu)網(wǎng)絡投票活動的通知》,，稱微信朋友圈等網(wǎng)絡平臺拉票投票活動在少數(shù)地方和高校呈現(xiàn)泛濫趨勢，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師生工作,、學習精力,，影響了學校正常教育教學秩序，不利于良好校風學風的養(yǎng)成,。

《通知》要求應堅持“非必要不舉辦”的原則,，同時要研判評估網(wǎng)絡投票對于校園評先選優(yōu)的價值和影響，堅持“不唯票,、只唯實”,。

北京市青少年法律與心理咨詢服務中心主任宗春山認為，如今所謂的大眾投票已經(jīng)變味,，是否優(yōu)秀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的人脈多。

宗春山并不鼓勵對孩子進行投票評比,。至于刷禮物投票，完全是商業(yè)化運作,，沒有任何公平可言,。這背后是成人社會的功利、虛榮,，像攀比,、投機、作弊等成人社會不正當?shù)氖侄味紩缓⒆觽儗W到,，“通過這些手段得了第一的孩子可能會對以后的努力持懷疑態(tài)度,，對于孩子養(yǎng)成特長、能力不僅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起負面作用,。”

朋友圈投票泛濫,，還可能暗藏騙局,。也有不法分子以“投票”套取個人信息，實施詐騙,。

2016年,，遼寧警方曾制作視頻詳細講解了朋友圈投票、拉票的詐騙內幕,。據(jù)警方介紹,，網(wǎng)上投票活動涉及填寫個人信息,，存在個人信息被倒賣可能性。微信個人信息泄露只是表層,，更大危害在于不法分子利用微信關聯(lián)信息,，能獲取其他網(wǎng)絡信息，甚至個人聯(lián)系電話等,，“一旦重要的個人信息被騙子掌握,，騙子就會根據(jù)信息，給你發(fā)送詐騙鏈接或撥打詐騙電話,，一不小心就可能帶來財產(chǎn)損失”,。

買禮物刷票的環(huán)節(jié)也有貓膩。遼寧警方表示,，即使花再多的錢,，可能永遠是第二，得不到第一,，因為第一的數(shù)據(jù)可以隨時更改,。

一家制作投票頁面的公司負責人向新京報記者坦言，選手票數(shù)的確可以在后臺進行更改,。

（張弦,、徐偉、李林,、高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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