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盧九林家,。平日王力輝住在西屋,，盧九林住在東屋。新京報記者 高敏 攝
原標題：警方懸賞20萬緝拿張北殺人案嫌犯
此前已被公安部列為A級通緝犯,；在村里一年多,，不用手機不出村，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5月31日,，河北省張家口市公溝村村民盧九林的死,，打破了這座小村莊的平靜。
經過公安機關偵查,，盧九林雇用的牛倌“小王”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張北縣公安局6月4日發(fā)布懸賞公告，小王真名王力輝,，39歲,，河南洛陽人,。此前，他涉嫌在河南,、河北,、山西三省殺害5人，被公安部列為A級通緝犯,。
公溝村位于張家口市張北縣西部的大河鄉(xiāng),，有大片草原。公溝村就在橫穿草原的公路邊,，三四排紅磚紅瓦的房子,，十來戶人家，在村里常住的不到40人,。
村里出了命案后,，幾個聚在村口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聊著“牛倌”王力輝的事。他們很難將樂于為大家?guī)兔Φ呐Ｙ呐c通緝犯畫上等號,，不相信他會“這么狠”,。
到了晚上，村民們又會早早回家鎖好院門,，“怕殺人犯再回來,。”
截至發(fā)稿時,，王力輝仍在逃,。公安機關針對他的懸賞公告遍貼張家口市的大街小巷，懸賞金額已從5萬元提高到20萬元,。
“牛倌殺人了”
在公溝村,，青壯年大多外出打工或求學，留下的多是六七十歲的老人,。47歲的被害人盧九林人稱“九子”,，是村里少見的“年輕人”。
盧九林是養(yǎng)牛大戶,，有18頭大牛和9頭小牛,。王力輝是被盧九林雇來放牛的，平時就住在盧家,。因為從不對人提及自己的名字,，村民大多稱他“牛倌”。比較熟悉的人也只知道他姓王,，叫他“小王”,。
5月30日下午，牛倌還和村民趙秀娥（化名）一起到山上放牛。這是他們的固定作息,。但5月31日下午,，趙秀娥放牛時卻沒看到牛倌的身影，“而且那天上午他就沒去,?！?/p>
在村口聊天時，趙秀娥將此事告訴了另外3名婦女,，4人一起到盧九林家找人,。還沒走到門口，她們就聽到了牛叫——盧九林院門開著,，屋門鎖著,，叫門時，盧九林,、牛倌均無回應；十幾頭牛被關在不遠處的圈里,。
見此情形,，4人來到盧九林家后排的盧兵山家，讓他給盧九林打電話,，但沒人接,。盧兵山和妻子帶著4人重新回到盧九林家。透過窗戶,，盧兵山的妻子隱約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被子捂得很嚴，“不知道是九子還是牛倌”,。他們在門外喊了半天,，屋里的人也不答應。
盧兵山喊來一個年輕人,，用斧頭砸開了門鎖,。盧兵山先摸了摸躺在床上那人的腳，冰涼,，“估計已經死了”,。掀開被子一看，是盧九林,。他腹部有多處傷口,，血已經凝固了。
“前一天晚上七八點鐘,，我聽見倆人（盧九林,、牛倌）在屋里大聲吵架。”盧九林的四嬸說,，自己住在盧家正后方,，不時可以聽到侄子家的動靜。有了這條線索,，眾人懷疑是牛倌殺了盧九林,，很快撥通了110和大河鄉(xiāng)派出所的電話。
當天下午,，盧九林的妻子閆德粉從縣城趕回公溝村的老家,。她看到丈夫身中數刀，臥室墻上,、炕上,、被褥上都是血?！八硕紱]動,，腿還蜷著?！遍Z德粉猜測,，丈夫被殺時應該還在熟睡。
經過偵查,，張北縣公安局確認“牛倌”為王力輝,，公安部A級通緝犯。據山西靈丘,、河北張家口等多地警方懸賞通告,、協查通報，從2006年至2016年,，王力輝涉嫌殺害5人,、重傷一人。
“可能腦子有點傻”
一年多前,，王力輝正是先認識了閆德粉,，之后才被帶到公溝村的。
閆德粉告訴新京報記者,，她第一次遇到王力輝是在張北縣城小區(qū)樓下的垃圾桶旁,。那是2016年11月，王力輝穿著又黑又臟的大棉褲,、黑夾克,，還戴著一頂棉帽在“撿破爛”。
彼時,，盧九林夫婦已分隔兩地兩年多,，閆在縣城照顧孩子上學,，盧在村里養(yǎng)牛種地。閆德粉尋思找個人回家,，在農忙時幫丈夫放牛,，因此留意到了王力輝，“他走起路來看起來挺年輕,，應該可以在山里放牛,。”
見過兩次后,，閆德粉主動問王是否愿意去農村放牛,。王力輝開出的條件不算高：管吃管住管煙管酒，一天再給10塊錢,。
當被問到叫什么名字時,，王力輝低著頭，說“給你家放牛,，叫牛倌就好”,。閆德粉還跟他要了身份證，對方說“沒有”,。盡管缺乏最基本的身份確認,，閆德粉還是決定雇用他，“當時就覺得他可能有點傻”,。
2017年4月，盧九林到縣城探望老婆孩子時,，順便將王力輝帶回了公溝村,。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他還是冬天時的那身打扮,，隨身只帶了兩個饅頭,、一瓶水，外加兩本書,。
起初幾個月,，王力輝不與任何人說話，更不肯說自己的名字,，村里人只知道他是九子家的牛倌,。多位村民告訴記者，牛倌剛來時,，干活利落,，但見到人轉頭就走，吃飯都是一個人到角落里去吃,。
在閆德粉的記憶中,，牛倌剛來時經常走著走著突然不動了,，幾分鐘后才繼續(xù)走，嗓子也老“哼哼哼”,。村里許多人都認為,，“牛倌只會放牛，也許腦子有問題,，是個傻子,。”
在公溝村,，村民們習慣把各家的牛湊在一起,，各家輪流派人和牛倌上山，一起放牛,。村里一共40多頭牛,，盧九林一家就占了十多頭。時間久了,，王力輝和村民們逐漸熟悉起來,。一名村民告訴新京報記者，牛倌雖然話少,，但誰家有活,，他看到總會幫一把。
去年農歷八月十五后,，莊稼收了,，不用再到山里放牛。王力輝也趁著農閑到村民家里串門,，話不多,，但會幫老人們干活。大家這才發(fā)現,，盧九林家的牛倌不是傻子,。
不說名字、不用手機,、不許別人給他拍照
63歲的王占軍（化名）是村里和牛倌最熟悉的人,。
兩人大約從2017年冬天開始熟絡，隔三差五,，牛倌會到王占軍家串門,。趕上飯點，牛倌就和王占軍夫婦一起吃飯,，之后就會看電視,，一直看到九點多才走。新聞聯播是牛倌最愛看的節(jié)目,，王占軍說,，他每次來必看,。
但王占軍夫婦對他的身份、經歷也不了解,。一次,，王占軍問他叫什么，“他就說他姓王,。你是老王,，我是小王?！币彩菑哪菚r起,，村里人才從老王那里聽說牛倌也姓王。
但對于自己的全名,、籍貫,、家庭情況等，王力輝依然避而不答,。有時,，王占軍隨口問他一句，他就會反問：“你問這個做什么,，又不是查戶口!”
自從到了公溝村,，王力輝幾乎就沒去過村外，過年也不回家,。平日里盧九林家來了親戚,，他會轉身出門跑到山里，或者回屋閉門睡覺,。在村里其他地方見了陌生人,，他也會馬上避開。
“除了睡覺,，他基本整天都戴著帽子，不允許別人給他拍照或者錄像,?！遍Z德粉說，一次盧九林上小學的小兒子要給王力輝拍照,，他馬上威脅說要把孩子丟到垃圾桶里,。
為此，村里人也在背后議論過,，說他一個人在村里放牛,，不說名字、沒有身份證,、不用手機,，很奇怪,。但沒人往壞的地方想。
這或許是因為牛倌小王很少與人發(fā)生沖突,，而且“有文化”,。閆德粉說，牛倌的字寫得不錯,，還會給她四年級的兒子輔導數學題,，“聽講話像個聰明人”。
住在盧九林家后排的盧兵山今年72歲,，讀過初中,，算是村里的文化人。一次牛倌來串門時,，盧兵山拿出自己頗為推崇的陳柏達的《改造命運的原理與方法》一書,，沒想到牛倌卻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你這書不行,，我最低也要看諸葛亮的《馬前課》,。”這讓盧兵山非常意外,。
隨著接觸增多,，盧兵山對牛倌越來越好奇，不斷追問他的個人信息,。但王力輝只說自己48歲,，是張家口人，再多問便不再說話,。
那次之后,，牛倌很少再來串門。現在回想起來,，盧兵山認為大概因為自己追問太多,。
與被害人多次發(fā)生爭執(zhí)
2018年后，牛倌小王開始和盧九林起了爭執(zhí),。
閆德粉告訴新京報記者,，今年以來，盧九林家的大牛從13只增加到了18只,，牛倌想要漲工錢,。他先是提出從每天10元漲到80元，被盧九林拒絕后,，他又提出每天50元,，不用管吃管住?！八f他可以去別人家吃住,?！北R兵山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經過商定,，盧九林將王力輝的工資定為每個月1000元,，繼續(xù)在盧九林家吃住。
事實上,，與村民們逐漸熟識的王力輝,，與盧九林家反而愈加疏遠。
盧九林曾對閆德粉說過,，2017年中秋節(jié)前的一天,，牛倌不舒服在家休息，盧九林自己去放牛,?？傻鹊奖R九林回家時，卻看到牛倌正在同村的趙某家中干活,。盧九林生氣罵了趙某幾句,，牛倌便惱了。
在盧家人眼里,，牛倌經常為村里其他人家干活,，自家的農活卻越做越少，還不斷要求漲工錢,。此外,，牛倌還說每個月要有三天假期，“說我給別人家干活你盧家不要管”,。閆德粉認為,，雙方的矛盾因此逐步加深。
牛倌與王占軍家走得尤其近,，一有空就跑到王家吃飯,，還幫他們干活。盧九林不愿意,，不讓他去王家,。“牛倌說你別管,，我給你放牛就行了,?！北R兵山說,。
王占軍告訴新京報記者，盧九林為此對自己發(fā)過火,。不久前,，盧九林讓他轉告老伴,，以后不要再給牛倌做飯，“而且還不能告訴牛倌,，免得他生氣了不好好干活,。”盧九林表示,，如果他還是老找牛倌,，就會對他不客氣?！八X得牛倌老來我屋吃飯,，后來不好好干活，懷疑是我們教他的,?！蓖跽架娬f。
這件事經過王占軍的妻子趙秀娥,，終于傳到了牛倌的耳朵里,，他與盧九林再次發(fā)生爭執(zhí)。矛盾一直持續(xù)到事發(fā)前,，住在盧家正后方的盧九林的四嬸曾在5月30日晚間聽到二人大聲爭吵,，其中有一句：“放好牛就行，愛去誰家去誰家,?！?/p>
不到一天之后，盧九林就被村民發(fā)現死在了床上,。牛倌王力輝也不見了蹤影,。
新京報記者梳理公安部A級通緝令以及多地警方懸賞通告、協查通報發(fā)現,，2006年,，王力輝涉嫌殺害兩人后潛逃。12年來他隱姓埋名,，曾在河南,、山西、河北三省停留,，并繼續(xù)作案多起,。包括張北縣公溝村命案在內，王力輝共涉嫌殺害6人,，并致1人重傷,。
新京報記者 高敏 實習生 鄭潔 河北張家口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