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闖關”系列報道】

光明日報記者蔡闖、晉浩天,、章正,、李盛明、張銳,、王斯敏,、安勝藍、劉坤,、張勇,、盧璐、姜奕名光明日報見習記者陳怡光明網(wǎng)記者李政葳,、季春紅,、蔡琳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p>

冬日的湖北,，陰冷難耐,。明明立春已過,，但依舊有雨雪不期而至。圍著電暖氣,，在屋里喝口熱茶,，把病毒擋在門外，就是普通人最美好的戰(zhàn)“疫”時光,。然而,，總得有人奔波在路上，這份美好才能被守住,。

那些匆匆而過的身影,，為湖北、為武漢注入了特殊時期的暖色調,，注入了有溫度的情感,。

“武漢是英雄的城市，湖北人民,、武漢人民是英雄的人民,，歷史上從來沒有被艱難險阻壓垮過，只要同志們同心協(xié)力,、英勇奮斗,、共克時艱，我們一定能取得疫情防控斗爭的全面勝利,?！绷暯娇倳浀脑掔H鏘有力，振奮人心,。恰如總書記所說,，此時，這里每一個陌生的普通人,，每一個在不同軌道上運行的人,，都是平凡英雄，都是城市正常運轉的可靠堅守者,。

血性：吃得苦,，受得累

【城市暖色調】

老曹是“武漢是我家”志愿團隊的車隊隊長，很少人知道,，他的本職工作卻是一位建筑設計師,。前兩天，聽說一線醫(yī)護人員吃盒飯,，有人想換換口味,，老曹二話沒說,，就帶著車隊，把250多箱自熱飯,，送到6個醫(yī)院的一線醫(yī)護人員手中,。

說起疫情發(fā)生后，為什么主動站出來做志愿者,？70后武漢市民曹赟的理由很簡單,，自己到了中年，身上有一種責任——上有老下有小,，這個時候給城市做一點事,，也是保護家人，“平時我是體育愛好者,，有些血性”,。

如何成為抗擊疫情志愿者？曹赟說這得從大年三十說起,。那天,，他聽醫(yī)生朋友說一線缺少物資。剛掛完電話,，他就戴上口罩,，匆匆出門，找了好幾家超市,，買了一些方便面和零食,，送到了武漢市第三醫(yī)院光谷院區(qū)，交到醫(yī)生手里,。

回想起一個月前的行動,，如今這個漢子還真的有些后怕。當時自己對病情的消息還了解不多,，送東西時,，除了口罩，沒有其他防護用品,。他干脆從家里拿了一瓶高度白酒,，在車上噴了噴，算是消毒,。

回到家中,，他加入了一個接送醫(yī)護人員的微信群。大年初一早上7點,，他就開始接單,，把一位醫(yī)護人員送到湖北省婦幼保健院。緊接著，他又接了一單,，來到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yī)學院附屬同濟醫(yī)院門口,，等醫(yī)護人員，可是半個小時過去,，那位醫(yī)生的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

約莫又過了半個小時,，對方才給他回電話,，說自己正在搶救病人,，下不了班,，單子取消?！半m然我白跑一趟,，但是內(nèi)心充滿感動，醫(yī)護人員真挺不容易的,?！彼貞浾f。

這群勇敢的志愿者,，是否有害怕的時候,？“怕！”曹赟坦言,，管理一個志愿者車隊,，他的心理壓力不小，聽說一位身邊的朋友家人感染新冠肺炎,，那天晚上他一直做噩夢,，哭著哭著就醒來了。

“剛開始,，我做志愿者工作內(nèi)心其實挺掙扎的,，但是看到形勢逐步好轉，我們也就安心了不少,?！崩喜苷f，城市的物資配送和對接逐步完善,，車隊的工作也變少了,。

他們馬上轉型。這個志愿者組織并沒有閑下來,，大家就地成為小區(qū)的志愿者,，同時按照政府號召線上注冊。在老曹住的小區(qū)——武漢金地太陽城，他又開始忙碌起來,。

“我們發(fā)現(xiàn)社區(qū)工作人員很辛苦,，需要給一些家庭送藥，人手很緊張,?！弊鳛樾^(qū)的業(yè)委會副主任，他和業(yè)委會一道與社區(qū)進行配合,，“我們幫著一起做事,。”

這份愛心與溫情始終在這群平凡英雄中傳遞著,。在這個小區(qū),，業(yè)委會迅速被動員起來，不少人主動報名成為小區(qū)志愿者,。他們成立了物資組,、管控組等，對小區(qū)進出人員進行嚴格管控,，同時對小區(qū)情況進行摸底,。一位數(shù)學統(tǒng)計專業(yè)的教授發(fā)揮所長，設計表格,，樓棟長們挨家挨戶進行統(tǒng)計,，用了兩三天時間，他們就統(tǒng)計完住戶確診,、發(fā)熱,、密切接觸者等情況。

在這個小區(qū),，感人故事不斷發(fā)生,。有一位陳姓的退伍老兵業(yè)主，穿著防護服給一些家庭送藥,。為了避免把病菌帶給家人,，他有時晚上就在辦公室休息，常常一日三餐吃方便面,，大家開玩笑稱他“陳三泡”,。還有入戶的志愿者，穿著防護服給隔離的家庭送完藥后,，為了多做一點,，順手把住戶門口的垃圾丟到樓下，一跑就是五六趟,，護目鏡里充滿水汽,，只能摸著下樓,。

為什么志愿者能自發(fā)干事？老曹總結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這些志愿者都很有血性,，吃得苦,，受得累，也不怕死,?！?/p>

奉獻：就想為大家做點事

【城市暖色調】

天還沒亮，黃石市黃石港區(qū)萬達社區(qū)居民袁澤民就鉆出被窩,，洗漱后炒了一碗剩飯,，匆匆吃下就出了門。為了能在7點準時趕到目的地,，袁澤民6點20分就離開了家,，從合作村步行3公里，來到花湖大道辦公區(qū),。測過體溫,、進了大門,，他麻利脫下棉襖,，換上防護服，取出消殺桶,，按比例勾兌好消毒水,。門崗陳師傅協(xié)助他背起幾十公斤的消殺桶，有些心疼地說：“老袁,，您悠著點,，這工作量年輕人都夠嗆?！薄班培?，謝謝哈。我這把老骨頭還有點用,，不比年輕人差吧,？”袁澤民笑問。這樣的袁澤民,，讓人幾乎忘記,，他是一位殘疾人。

袁澤民當志愿者,，是自己“爭”來的,。按理說，這些差事輪不到袁澤民,。當他聽說社區(qū)在招募抗疫志愿者,，一大早便“氣勢洶洶”地趕到社區(qū)，找負責登記的低保主任嚴霞報名。

嚴霞勸慰袁澤民：“現(xiàn)在疫情很嚴峻,，您老60多歲了,，身體抵抗力差，不適合??！”袁澤民一聽，噌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你看我身體這么好,，比年輕人差嗎,？莫嫌我老，我做事絕不掉鏈子,?！?/p>

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嚴霞嘴都說干了,，實在拗不過袁澤民,，只得勉強點頭答應：“好吧，好吧,。我把您名字報上去,，給您排班?！薄昂?，好，好,?！痹瑵擅衽闹馗f：“主任放心，我一定能行,！”

現(xiàn)在,，8層樓、5個單元,，每天背著大桶消毒水,，上下1800級臺階，還有院內(nèi)林蔭道,、停車場,、辦公區(qū)、垃圾桶等,，這是袁澤民每天志愿活動的“熱身”環(huán)節(jié),。

“您慢慢噴啊，累了休息會兒,?！标悗煾得看慰吹綕M頭大汗的袁澤民來裝消毒水時,，總會忍不住再次提醒。

“不能慢喲,，這里事情做完,，還要去萬達社區(qū)做志愿者?！痹瑵擅裥跉?，也會跟陳師傅聊上幾句，“我每天上午來這里消殺,，下午還要幫社區(qū)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晚上在卡口值夜班?！?/p>

黃石市開發(fā)區(qū)·鐵山區(qū)鄉(xiāng)村醫(yī)生萬大勇也是“想為大家做點事”的人,。前幾天，他主動報名到四棵隔離點當志愿者,?！昂枚嗳寺犝f后都不敢報名，但我第一個報名,。我當過兵,，而且我學過中醫(yī)，對這種病多少懂一些,，畏懼感也少一些,。”萬大勇坦言,。

進了隔離點后，萬大勇穿上防護服,、戴上護目鏡,，樓上樓下地跑。每天,，他要負責給所有的密切接觸者測量體溫,、送飯菜，還要打掃每個房間的衛(wèi)生,。每天下班時,，已經(jīng)接近深夜?；氐阶晕腋綦x點,，他也沒有閑著，而是利用自身特長,，連夜給病人熬制中藥,。每天早上上班時,，他都會拎著兩大桶藥湯來到隔離點，然后送到每個病人面前,，讓他們趁熱喝下藥湯,。

“熬制中藥很費工夫，一般需要好幾天才能熬好,?！钡浆F(xiàn)在為止，他已經(jīng)熬制了500斤中藥湯,，隔離點的病人都喝過他熬制的藥湯,。“藥方都是我配的,，而且也發(fā)給大冶市中醫(yī)醫(yī)院的醫(yī)生看過,。我的藥方，主要是起到預防和增強免疫力的作用,?！弊屓f大勇欣慰的是，隔離點的密切接觸者在逐漸減少,，從開始的七八十人降到現(xiàn)在的十幾個人,。

堅守：渡人亦是渡己

【城市暖色調】

下午4點多，孝感市孝南路熊嘴二路,，一個中年男子顫抖著從電動車上下來,，坐到了路邊，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打了個簡短的求助電話,?！拔业脱橇耍T不了車了,，快給我送點吃的來,。就在熊嘴二路路邊?！?0分鐘不到,，一位女士趕來遞給他一個饅頭。一陣狼吞虎咽后,，他終于緩過勁來,，騎完那10分鐘的最后一段路。他叫王勝勇,，孝南區(qū)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醫(yī)生,。這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把一個原本坐在診室里的醫(yī)生送上了奔波的送藥征途,。

“我從2004年就開始做艾滋病??防治工作,，管理的病人有三四百,。2012年，因????過度勞累導致??心肌梗死??,，20??13年又做了心臟搭橋手術,，身體一直不太好。今年1月21號之后,，因為封路,，好多病人面臨斷藥危機，開始向我求助,，所以我就開始天天跑出去給病人送藥,。”王勝勇說,。

2月22日,，王勝勇從一大早開始送藥就沒歇腳、沒吃飯,?！皠傔M入文化路路段，便感覺心慌無力,，四肢麻木,，冷汗直冒，我第一反應是多年未犯的低血糖犯了,！心里提醒自己,，快點趕回單位補充能量，可是偏偏不如自己所想,，剛到熊嘴二路,，手腳酸軟得已經(jīng)不能控制電動車?！弊鳛橐粋€身體不太好的醫(yī)生,，他曾為此被同一個辦公室的醫(yī)生同事狠狠說了一頓。

“但是,，我肩負著全區(qū)幾百名‘A寶’患者送藥的期盼啊,！”他笑著說,，還管自己管理的艾滋病患者叫“A寶”。

疫情洶涌,，然而,，生病的不只是感染新冠肺炎的病人。好多患有慢性病并需要定期去取藥（比如高血壓,、糖尿?。?、治療（比如透析）的病人在這個當下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因為交通管制,，病人沒有辦法出小區(qū)、出村,，面臨斷藥的困境,，而斷藥對于艾滋病患者來說非常危險。另一方面,，哪怕能出門上路,，也面臨著個人隱私泄露的風險。這個問題對居住在湖北農(nóng)村地區(qū)的艾滋病患者來說尤其突出,。比如,，開通行證必須寫明原因，沿路的交通盤查會讓個人隱私泄露,，而道路封閉更是讓取藥異常困難,。艾滋病患者大多都在定點傳染病醫(yī)院取藥，而這些醫(yī)院恰好全部都是接診治療新冠肺炎的定點醫(yī)療機構,，且藥品都在隔離區(qū),。艾滋病患者本身免疫系統(tǒng)就有缺陷，到這些定點醫(yī)院拿藥,，感染新冠肺炎的風險非常高,。

“怎么辦？只能是我們基層的工作人員去送藥,。我們畢竟還能開通行證,，還能以工作名義出入。但是,，疾控中心的車都在外面消殺,、流調，我一般就只好自己騎電動車,。不過,，因為電瓶電力有限，有時候沒估計好,，送到半道沒電了,，就只能推著車回去了?！蓖鮿儆绿寡?。

交通管制和隱私顧慮，讓送藥這件外人看來的小事,，難上加難,。特別是在素有“千湖之省”之稱的湖北,，江湖水道形成了許多天然的交通屏障，難以逾越,?！白罾щy的一次就是給相鄰縣一個村子的病人送藥。病人困在村子里去不了他們縣的取藥點,，我們這邊離他們村的直線距離不遠,，但是卻隔了一條河。歷史上,，兩岸的人在河面上可以渡船往來,，但現(xiàn)在因為有了新路，這條老的渡河之路早已廢棄,。我也不知道在哪兒,。”他說,。

病人給王勝勇發(fā)了古老渡河處的定位,，他就按著這個定位去找。青山綠水雖好,，但沒有任何可標記的定位點,，手機定位又常常不準，他騎著車在河邊反反復復折騰了幾個小時才找到對岸的病人,。

像王勝勇這樣的風雪送藥人在湖北還有很多,，在武漢市以及湖北其他地區(qū)的一些志愿者都主動加入了愛心送藥的團隊。渡人亦是渡己,，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這些散落的愛心更顯耀眼。

（光明日報武漢3月1日電）

《光明日報》（2020年03月02日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