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戰(zhàn)“疫”之路
解放軍報記者 高立英
通訊員 覃麗萍 孫 威
奮戰(zhàn)在抗疫一線的舒純(左)和王歡(右)。
路再難,我們也必須回武漢
空蕩的高速公路上,,一輛車牌號為贛C040L警的警車向北疾馳,。
“長這么大,這是第一次坐警車,!”車內(nèi),,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女護士王歡心里覺得有些激動,又有些沉重,。
車燈穿過重重夜幕,,掠過一個個轉(zhuǎn)瞬而過的指示路標。宜春,、九江,、黃石、鄂州……離目的地武漢越來越近了,。
正月初二,,車窗外萬家燈火,卻不見煙花綻放。車窗里,4個戴著口罩的人默不作聲,只有發(fā)動機的轟鳴聲、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撕扯著幾乎凝固的空氣。
車里沒有放音樂,沒人靠在座椅上,沒人低頭看手機,也沒人說話。
前排,,表情嚴肅的司機和副駕駛員專注地看著前方路況,。后排,王歡和同事舒純這2名年輕女孩也挺直了腰,,聚精會神地盯著路標。
在她們身后,,是一條曲折的“逆行”之路。在她們前方,,是一條更艱險的戰(zhàn)“疫”之路,。
春節(jié)前,22歲的王歡從武漢回東北老家過年,。她媽媽發(fā)現(xiàn),,女兒坐在飯桌前也拿著手機,不停地刷微博,、看新聞,,筷子夾菜也有些漫不經(jīng)心。
新冠肺炎疫情的發(fā)展,,把王歡的神經(jīng)拉成了一張“弓”,。她工作的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就在武漢市中心,。
回家第二天,,王歡就從工作群中看到這樣一則“緊急動員令”: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形勢愈發(fā)嚴峻,號召全院人員全力以赴投入疫情防控阻擊戰(zhàn),。兩句話,,讓王歡感到“熱血有點上頭”。
群中一條條彈出的報名出征的消息,,讓王歡坐不住了,。看到40名同事已經(jīng)組隊馳援武漢市肺科醫(yī)院,,她下定決心:“必須要回武漢,!”
在江西老家休假的護士舒純也注意到這個消息?;ネ◣讞l微信后,,兩個關系要好的姐妹已經(jīng)商定,向護士長楊宇請戰(zhàn),。
大年三十,,兩個消息傳來。好消息,,組織同意他們歸隊,;壞消息,進出武漢通道封閉,。
飛機票,,沒有,!高鐵票,退訂,!汽車票,,停售!
看到女兒吃不下睡不著,,王歡父親開始在網(wǎng)上計算路線,。他盤算,開車一天一夜,,應該能把女兒送回武漢,。這個“小火苗”很快被王歡掐滅了,“路太遠,,不安全,,你好好在家照顧姥姥、姥爺,!”
正月初二,,凌晨5點的東北小鎮(zhèn),天還很黑,。王歡拎著媽媽裝好的大半行李箱方便面上了汽車,。她要趕上8點40分從長春飛往南昌的航班,然后到舒純家中匯合,,再一同想辦法前往武漢,。
飛機上,,連王歡在內(nèi)只有10名乘客,。3個多小時的航程,王歡連吃一口餅干的胃口都沒有,。前一天,,她用微信聯(lián)系好了一位私家車司機到機場接站。抵達機場后,,王歡打電話給司機,,司機一看來電顯示是湖北的手機號碼,竟然坐地起價,,否則就立馬退單,。
費盡口舌,司機這才同意出車,。那一刻,,委屈的淚水在王歡眼中打轉(zhuǎn)轉(zhuǎn)。
好不容易在江西宜豐縣城碰頭的兩姐妹,,一見面就哭了:“再難,,咱們也要回武漢,。”
當天,,又一個消息傳來: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再次抽調(diào)醫(yī)護人員組成醫(yī)療隊支援武漢市第七醫(yī)院,。
不能再拖了!舒純在網(wǎng)上約車,。從宜豐到武漢高速路口,,4個小時車程,她們出價3000元,,也沒司機接單,。
兩人拖著行李箱,步行1個多小時,,到附近派出所求助,。值班民警建議她們到縣公安局求援。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看不到一輛汽車,。突然,疲憊不堪的她們眼前一亮——街邊停著兩輛共享電動車,。
啟動,,把黑色行李箱放在腳踏板!跨上電動車那一瞬,,王歡在想:“要是電動車能上高速,,騎回武漢該多好?!?/p>
早上坐飛機,,中午坐汽車,下午又騎上電動車,,用王歡的話來說,,“就差輪船沒坐了”。
一路走,,一路導航,。天快黑時,她們終于摸到宜豐縣公安局:“我們是部隊醫(yī)院的醫(yī)護人員,,今天必須回到崗位,。”
值班局領導立即向縣疫情防控指揮部和相關部門匯報了情況,。不久,,經(jīng)指揮部同意,縣防疫中心和縣醫(yī)院派出專人為她們檢查身體,,民警還從食堂為她們打來熱飯,。
天色越來越暗,,公安局接待大廳里,兩個女孩坐立不安,,不時站起來轉(zhuǎn)上兩圈,。
舒純后來說,從未覺得,,一個半小時竟會如此漫長,,也從未感覺如此孤單無助。
有你同行,,無數(shù)滴水匯聚成海
舒純在發(fā)熱門診留觀病房值班。
“上級批準,,派警車直接護送兩名軍隊醫(yī)護人員回武漢,!”看到民警鄧峰遞過來的這張證明信,舒純和王歡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確定舒純和王歡身體健康后,,經(jīng)過慎重考慮,縣公安局派出兩名同志護送她們上路,。
她倆不知道,,公安局不少值班干警為了核實信息、開證明,、聯(lián)系護送人,,晚飯都沒有顧上吃。
作為一名曾參加過汶川地震救援的老兵,,民警鄧峰知道,,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的“動員令”意味著什么。接到任務后,,他爭分奪秒為兩名醫(yī)護人員辦好了手續(xù),。那天,,他也是提前結(jié)束休假,,緊急返回崗位的。
在高速公路上緊張行駛4個多小時后,,“武東收費站”路標終于出現(xiàn)在舒純和王歡眼前,。“到家了,!”深夜10點半,,兩顆始終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在高速路口檢查站,,宜豐警方與武漢警方進行了交接,,然后就匆匆連夜返回。
身穿白色防護服的武漢交警,,得知兩名護士“逆行”回武漢,,敬佩之余也連連叮囑她們,救人的同時一定做好防護,。
與交警揮手作別,,王歡突然想起一件兒時的往事。那時,,她才七八歲,,生病了去醫(yī)院打針,護士姐姐溫柔的聲音和親切的微笑,,給人甜甜的安全感,,讓幼時的她心底萌生一個白衣天使的夢想。
如今,,這種熟悉的溫暖,,更讓王歡心生力量。部隊派出的車輛到達高速路口,,載著她們返回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
1月26日當晚11點半,舒純和王歡終于順利歸隊,,加入抗“疫”一線,。
現(xiàn)在,穿著防護服在發(fā)熱門診留觀病房護理患者的舒純,,每天很累但心里特別踏實,。“有時去治療,,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睂@句話,,她也有了更深的體會。
一次,,一位新冠肺炎病人住進留觀病房,。剛來時,他的情況很不樂觀,,血氧飽和度只有69%,,需要一直吸氧治療。
舒純注意到,這位患者情緒低落,,整天唉聲嘆氣,,甚至常常默默流淚。舒純和同事只要一有空,,就經(jīng)常鼓勵安慰這位患者,。到第3天,這位患者的血氧飽和度明顯上升,,精神也好多了,。
晚上下夜班從病區(qū)往回走的路上,舒純常會想起“逆行”回武漢的那個夜晚,。
20多天前發(fā)生過的事情,,好像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很多人和事,,好像存在了自己一個心愛的糖罐里,,不舍得取出。她說:“每個人都活成一束光,,世界便會成為閃耀的太陽,。”
她經(jīng)常會瀏覽網(wǎng)頁,,只要是和疫情相關的,,她都會密切關注。有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被感動到了,,特別想除了“點贊”之外,寫點啥,。
“祖國不是任何人,,但卻是我們?nèi)w。愿你我胸中永遠燃燒著這明凈的火焰,?!?月14日這天,舒純在朋友圈寫下這樣一句話,。
信仰的力量,,會像星光點亮曠野一樣,點亮人心,。舒純收獲了很多朋友的“點贊”,,也意外地收到了一條簡單卻暖心的微信:我不能為你做什么,,給你免3個月房租,,你要保護好自己。
發(fā)信人,是她的房東,,一位武漢大姐,。
一剎那,似乎感受到成長的拔節(jié)
下班了,,王歡讓同事給自己拍照留影。
桌上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妝品,,從參加戰(zhàn)“疫”以來,,舒純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有打開過,都落了灰,。以前上班時,,她和姐妹們都會畫個淡妝,“自己‘美美的’,,對病人也是一種尊重”,。
現(xiàn)在,愛美的舒純選擇素面朝天,。一是累得顧不上,,二是每天穿戴三級防護裝備,容易流汗弄花了臉,。
她說,,等疫情過去,要趕緊把自己重新“捯飭”起來,,然后好好談一場戀愛,。
細心的護士長楊宇,也感覺到兩個姑娘的變化,。王歡和護士長聊起她們回武漢那天哭鼻子的“糗事”,,楊宇曾要求護士們,不管遇到再大的難處都不要哭,。王歡笑著說,,“以后再遇到這種事,絕對不會哭了,!”
一雙活潑的黑眼睛下,,帶著盈盈笑意的嘴角翹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露出潔白的牙齒,。如果沒有被口罩遮住臉龐,,王歡甜美的笑容,會讓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暖暖的,。
每一天,,無論再累再忙,王歡的聲音里都帶著活潑的氣息。她愛笑,,“一秒鐘的微笑,,也許可以帶給別人一天的快樂”。她喜歡向日葵,,那金黃的花朵就像熱情的笑臉,,帶給人希望。
2月14日中午,,王歡在宿舍用電熱杯,,吃上了一人份的自制小火鍋。從老家?guī)У姆奖忝婧退崂狈?,一直還沒有機會吃,。
她對生活的熱情,在食物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去年端午節(jié)前,,姥姥親手包好甜糯的粽子快遞到武漢,,能讓她美上好幾天;為了吃頓豆?jié){泡油條,,她愿意在夏天早晨5點30分就起床晨跑,;遇到煩心事,吃上一份麻辣燙或者一塊甜點,,再配上一罐可樂,,整個人都變得“帶勁兒了”。
元宵節(jié)那天晚上,,王歡收到家里發(fā)來的一段視頻,。姥爺為心愛的外孫女點燃了一支小小的煙花,像她小時候?qū)W放煙花那樣舉著搖啊搖,。
王歡說,,等疫情過后,她想帶著姥姥姥爺去三亞看海,。
疫情來勢洶洶,,卻讓王歡更明白了微笑的力量,懂得了親情的可貴,。就像一個習慣套著圈游泳的人,,在海面上突然被一個浪頭掀翻。游泳圈被沖走后,,她茫然失措,、手腳亂蹬時,這才發(fā)現(xiàn)大海給自己的,,還有更大的托舉,。這,,就是成長的路。
“當你意識到自己必須對人負責,,你就會飛快地成長,?!边@是此次“逆行之路”,,給舒純帶來最大的收獲。
2月17日,,鮮紅的黨旗下,,舒純火線入黨。從畢業(yè)實習起,,舒純就一直在部隊醫(yī)院從事醫(yī)護工作,。沒能穿上軍裝,是她的遺憾,。舒純的偶像是護士長楊宇,。從護士長身上,她看到了軍隊文職醫(yī)護人員的樣子,。
舒純說:“沒有疫情,,護士真的可能只是一個護士,但疫情來了,,我們更多了一種身份——戰(zhàn)士,。”
每天,,舒純的父母都要發(fā)來微信,,叮囑女兒注意安全,防護好自己,。
在抗疫一線,,難免直面生死。以前從事日常護理工作,,再累再難也不會對自身的安危有所顧慮,。但如今,站在這個特殊的戰(zhàn)場,,她覺得自己好像多了一層盔甲,,“作為一名戰(zhàn)士,肯定不能當逃兵,。這種時候我們不上,,誰上呢?”
舒純記得,,從家里離開時,,14歲的妹妹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說,等春天到的時候,。
(照片由姚堯攝)
沒有誰天生勇敢,只因為有責任和擔當
■解放軍報記者 高立英
疫情暴發(fā)前,舒純(上)與王歡(下),。
淋濕的淡紫色外套,,貼在額頭的凌亂劉海……此刻,,這張清秀而疲憊的年輕臉龐上,,眼神透露著倔強。
2月3日晚8點,,女孩甘如意在朋友圈這樣寫道——“從家騎車到潛江,,走走停停花了3天時間,,今天下午終于安全抵達宿舍,,謝謝大家的關心,希望戰(zhàn)‘疫’能取得勝利,?!?/p>
3天3夜,300多公里,,騎自行車,、步行、搭順風車,,這名24歲的女醫(yī)生從老家荊州的小村,,風雨兼程“騎”回武漢。
日前,,這張“95后”女醫(yī)生騎行數(shù)百公里返崗的照片,,成為戰(zhàn)“疫”時期最震撼人心的影像之一。
腳下,,是她深愛的家鄉(xiāng)和土地,。遠方,是急切等待救治的患者,。這一路,,她腳步不停,只為盡快返回工作崗位,。
疫情當前,,這段說走就走的“逆行”,,感動了無數(shù)人。2月13日上午,,“單車女孩”甘如意被組織批準成為一名預備黨員,。舉行完宣誓儀式,她穿上防護服,,走進了衛(wèi)生所的檢驗檢疫室,。
甘如意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全世界,那些曾經(jīng)戴著紅領巾的“90后”已經(jīng)出發(fā)上路,,這一代年輕人正用昂揚的青春力量踏上新時代的遠征,。
1月26日23點,,女孩王歡發(fā)了一條朋友圈——“這一路有家人的支持,,朋友的鼓勵,人民警察的幫助,,也有陌生人坐地起價,,過程雖曲折,好在平安抵達,?!?/p>
18個小時,2800多公里,,坐汽車,、乘飛機、坐警車,,這個22歲女孩從吉林四平一個小鎮(zhèn)出發(fā)了,,她的目的地也是武漢。
和王歡一同完成“逆行”的,,還有她的同事舒純,。她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是軍隊醫(yī)院的護士,抗疫需要我們,,今天我們必須回到崗位,。”
在中部戰(zhàn)區(qū)總醫(yī)院的發(fā)熱門診,,記者見到了已經(jīng)在抗擊疫情一線忙碌了20天的護士王歡,。“雖然我不認識甘如意,,但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回武漢,回到崗位上,!”王歡明亮的眸子中,,跳躍著一股昂揚的力量,。
沒有誰天生勇敢,只因為有責任和擔當,。
疫情來勢洶洶,,鐘南山院士出發(fā)了,他讓大家能不去武漢盡量不去,,可自己卻踏上了開往武漢的高鐵,。李蘭娟院士出發(fā)了,她的兒子送別母親出征武漢,,說國家需要她待多久,,她就會待多久。
軍隊支援湖北疫情醫(yī)療隊出發(fā)了,,4000多名醫(yī)護人員沖到了抗擊疫情的最前線,。全國各地支援湖北疫情的醫(yī)療隊出發(fā)了,25600多名醫(yī)護人員一批又一批趕往疫區(qū)……
國家有難,,他們知道,,自己應該在哪里。疫情突襲,,人們認識了一群“90后”醫(yī)護工作者,。答了一聲“到”,他們出發(fā)了,!
(本文刊于《解放軍報》2020年2月19日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