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火柴頭凃料并烘烤,。陳正軍 攝
“同是火中人”
賀曉鐘跟工人們聊火柴工藝的時候愛用“我們廠……”來舉例子,,大家都懂他說的是湖南懷化的洪江縣火柴廠,。
1981年他高中畢業(yè),進入父親工作的洪江火柴廠當(dāng)學(xué)徒工,?!澳菚r候我們名聲大啊,,跟外地人說洪江縣他不知道在哪,,說洪江火柴廠就都明白了,。”
18歲的工人只有一個念頭:把廠當(dāng)家,,努力工作,。賀曉鐘有文化,肯吃苦,,很快當(dāng)上了機械維修班班長,。他到武漢參加全國范圍的火柴機械工藝培訓(xùn),和來自湖北,、四川,、貴州等多個省市的行業(yè)技術(shù)骨干一起鉆研理論和技術(shù)?;氐綇S里他被提拔為車間主任,“我那個車間就有一百四五十人,?!?/p>
和當(dāng)時的其他國有大廠一樣,洪江火柴廠有配套的商店,、幼兒園,、醫(yī)院,作為雙職工家庭,,賀曉鐘分了一套兩室一廳的住房,。
工人們干勁十足,三班倒地服務(wù)不停轉(zhuǎn)的機器,。他們生產(chǎn)的火柴給千家萬戶帶去光明和溫暖,,輕輕一劃就可以生火做飯、取暖,、點蠟,、吸煙。1988年,,銷量逐年遞增達到頂峰,,外地來的進貨員住在縣城招待所,,“進貨的車就在廠里等著,賣得什么都不剩,?!?/p>
廠里賺了錢購置了兩臺小轎車、八臺送貨車,,一年四季變著法給職工發(fā)福利,,冬天發(fā)雞蛋、白糖,,夏天發(fā)綠豆,、西瓜。
對于二十多歲的賀曉鐘來說,,火柴不只是一個飯碗,,更是一份事業(yè),超越了單純的物質(zhì)層面,,帶給他巨大的自豪感和榮譽感,。云南同行到洪江火柴廠交流學(xué)習(xí),他刻了塊牌匾掛在車間:同是火中人,,友情紅似火,。
90年代初,賀曉鐘第一次見到一次性塑料打火機,,這個將深刻改變火柴行業(yè)命運的小東西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那時還是液體打火機,,靠打火石點燃,,我撥了幾下滑輪都沒有打著?!彼选坝仲F又難用”的新產(chǎn)品扔在一邊,,又把火柴揣進兜里。
為了完成生產(chǎn)任務(wù),,吃飯也不離機。陳正軍 攝
1992年國有企業(yè)改革進入民眾視野,,大小規(guī)模的私營火柴廠建立起來,,以低廉的產(chǎn)品價格沖擊國有廠家?;鸩竦膯渭麧櫸⒈?,銷量下跌意味著國有企業(yè)將無力帶動龐大的體系轉(zhuǎn)身。
另一方面,,打火機工藝在兩三年間迅速發(fā)展,,透明的花花綠綠的火機擺上柜臺,,火柴顯得沉悶守舊。
賀曉鐘記得轉(zhuǎn)折來得很快,,百貨公司不再包銷,,眼看著庫存積壓起來。工人從三班倒轉(zhuǎn)為兩班倒再到一班倒,,800人的企業(yè)到1995年只剩下400人,。
“總覺得困難是暫時的”
常德火柴廠有六名機修師傅,他們來自東北,、河南,、江西和本省其他城市,吃住都在廠里,,是骨干力量,。
遠離城市的廠區(qū)生活條件有限,緊挨著車庫的一棟三層磚房就是職工宿舍,。賀曉鐘和愛人住在一個十平見方的房間,,因為陰暗,四月份走進去依然覺得清冷,。
他們在房間外的平臺上擺了一排花盆,,種著油麥、小蔥,、韭菜,,旁邊支了個案板算是廚房。每天中午十二點,,賀曉鐘用火柴把從車間拿來的廢棄木料點燃塞進柴火爐,,開始炒菜。
作為機修師傅,,他的時間機動,,有空做好午飯送給生產(chǎn)線上不停機的愛人,。其他師傅都開玩笑叫他是“五好丈夫”,,他也不答話,“出門在外,,兩個人不互相照顧還能依靠誰,?”
每天中午賀曉鐘都會做好午飯拿給流水線上的愛人,。新京報記者楊靜茹 攝
這不是賀曉鐘第一次背井離鄉(xiāng),。
1995年,洪江火柴廠開不全工資了,,他和愛人月收入五六百塊,,兒子一上小學(xué),,“每個月還剩幾天甚至一個星期就沒有錢了?!彼_始利用下班時間接點機修的零活,。
有時候幾個月攢出一點錢買一只雞,拿回家先給兒子和愛人吃,,賀曉鐘就挑一點骨頭和調(diào)料嘗嘗味道,。